雨跟疯了似的砸下来。
我刚跨进六扇门门槛,湿透的藏青短褂就往下滴水。
“哟,林捕头回来啦?边境逃犯抓着没,还是靠暗器蒙中的?”
王二牛的嗓门比雷声还刺耳,手里的水火棍往地上敲得咚咚响。
周围几个捕快跟着哄笑,铜质捕快牌在腰间晃得刺眼。
我没理他们,攥着腰间的绣春刀往公房走,靴底碾过积水溅起泥点。
刚擦了把脸,总捕头的令牌就拍在了案上。
“驿站独院出了人命,监察御史张秉义的玉佩在焦尸身上,七日破案,破不了就卸你捕头牌子。”
我手里的布巾 “啪” 地掉在地上。
张秉义?
十年前替我爹娘洗清通敌谣言的张大人?
“一个娘们能顶什么用?别让张大人死不瞑目!”
王二牛凑过来阴阳怪气,唾沫星子差点溅到我脸上。
我猛地抬头,眼神扫过他骤然僵住的脸。
“要不要赌一把?我若破了案,你当众给我磕三个响头。”
暴雨里的驿站像座鬼宅。
独院厢房还冒着青烟,焦糊味混着雨水的腥气往鼻子里钻。
驿卒哆哆嗦嗦地指认现场,“门…… 门窗都是从里面插死的,火灭了才发现人……”
我推开警戒线蹲下身,焦黑的木梁还在往下掉灰。
尸体蜷缩在厢房中央,已经烧得看不清模样,唯有腰间那半块玉佩没完全烧毁,龙纹轮廓依稀可见。
这是张大人的贴身信物,错不了。
“林捕头,要不要先清理现场?”
驿站老板刘老三凑过来,粗布褂子上沾着黑灰,眼神躲躲闪闪。
我突然抓住他手腕,指腹蹭过他袖口的烟灰。
“急着清理?怕我们找到什么?”
他猛地抽回手,手背青筋跳了跳,“小人只是觉得…… 晦气。”
我没再理他,从怀里摸出银针蹲在灰烬里拨弄。
红伶师傅教过,暗器材质千差万别,蜂蜡遇火会融成油状残渣。
果然,针尖挑出几粒半透明的碎屑,不是木材燃烧该有的东西。
这不是单纯的纵火。
“林捕头,村民说昨晚见过可疑人,可没人看清长相。”
下属的话让我皱起眉。
张大人昨天才入住,凶手怎么敢这么快动手?
还布了个密室杀人局。
我起身绕着独院走,雨水冲刷过的泥地留下不少脚印。
驿卒的快靴印很深,村民的布鞋印散乱,唯有墙角那组脚印透着古怪。
内八字,鞋跟外侧磨损严重,既不是快靴也不是布鞋。
追风师傅说过,这种脚印多半是常年干重活、脚骨变形的人留下的。
“都给我听着!”
我拔出绣春刀,刀身 “噌” 地出鞘,狠狠钉进院中的石墩。
雨水顺着刀脊往下流,在地上砸出小坑。
“七日之内,我必揪出真凶。”
“破不了案,我自请辞去捕头之位,永不入六扇门!”
王二牛带来的捕快们脸色变了。
刘老三站在廊下,雨帘把他的脸遮得模糊,只看见他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
我盯着石墩上颤动的刀身,指甲掐进掌心。
张大人,你当年为我爹娘昭雪,这次,我定要让你瞑目。
这密室,这焦骨,这背后藏着的龌龊,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突然,一阵风吹过,焦黑的窗棂 “吱呀” 作响。
我瞥向那扇从内插销的木门,眼神冷了下来。
插销再紧,也挡不住要查真相的人。
那半块玉佩,那点蜂蜡碎屑,还有墙角的怪脚印,都是撕开黑暗的口子。
“把刘老三盯紧了。”
我低声对下属吩咐,目光扫过驿站后院的柴火堆。
那里的泥地似乎比别处更松软些。
“再去查张大人昨日的行踪,见过谁,说过什么,一丝都不能漏。”
雨还没停。
我拔出石墩上的绣春刀,刀身上的水珠子滴在焦土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七日限期,像悬在头顶的刀。
可我林晚秋从不是怕刀的人。
当年爹娘蒙冤时,我能在死人堆里找出证据,这次,照样能从这堆焦骨里揪出凶手。
王二牛凑到我身边,语气里少了几分嘲讽,多了点难以置信。
“你真要赌?”
我擦了擦刀身,冷笑一声。
“不是赌,是赢。”
“倒是你,准备好磕头了吗?”
他脸涨得通红,转身摔门进了驿站。
我望着他的背影,眼神沉了下去。
同僚的嘲讽算什么?
七日限期又算什么?
只要能查出真凶,就算把这驿站翻个底朝天,我也干得出来。
指尖摩挲着刀柄上的纹路,那是红伶师傅亲手刻的暗纹。
暗器能藏在袖口,真相也能藏在灰烬里。
我抬头看向阴沉的天空,雨丝打在脸上,冰凉刺骨。
张大人,等着我。
这桩密室焚尸案,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