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区的霉味比衙堂重十倍,刚转过拐角,就听见 “哐当” 一声闷响,夹杂着女人的哭喊和男人的怒骂。
“狗娘养的沈墨!你敢耍老子!”
“蠢货!盐引都没到手,闹什么闹!”
我攥紧绣春刀的刀柄,快步冲过去 —— 只见李老栓正骑在沈墨身上,拳头像雨点似的砸下去,沈墨的缎面褂子被撕得稀烂,嘴角淌着血,还在伸腿踹李老栓的腰。
老板娘趴在牢门的铁栏杆上,哭得撕心裂肺,粗布帕子都咬出了牙印:“沈公子!你不能反悔啊!我们都帮你杀了人,五十两银子一分都不能少!”
周围的牢卒全看傻了,没人敢上前拉架 —— 毕竟这仨都是牵扯盐引命案的要犯,谁也怕沾上身。
“住手!” 我厉声喝断,绣春刀出鞘半寸,寒光扫过三人的脸,“再闹就把你们的手筋挑了!”
李老栓的拳头僵在半空,转头看见我,眼神里又恨又怕,骂骂咧咧地从沈墨身上爬起来:“林捕头!你可得为我做主!这狗东西说好了杀了赵满仓给五十两,现在不仅不给,还说要让我顶罪!”
沈墨也挣扎着坐起来,抹了把嘴角的血,冷笑一声:“五十两?你也不看看自己干了什么?凿个洞都差点被人发现,要不是我机灵打翻石灰罐,你早就被抓了!给你五两都嫌多!”
“你放屁!” 李老栓急红了眼,又要冲上去,“要不是我老婆三更劈柴引开注意力,你能顺利杀了赵满仓?你就是想独吞盐引!”
两人又要扭打在一起,阿柴赶紧上前拦住,我却没动 —— 这内讧来得正好,说不定能炸出更多没招供的细节。
“沈墨,” 我盯着他胸口的破洞,那里露出半截缠枝莲挂绳的残痕,“盐引藏在哪?你跟张万霖怎么约定分赃的?”
沈墨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梗着脖子:“我不知道!盐引被赵满仓藏起来了,我根本没找到!”
“没找到?” 我冷笑,从怀里摸出那截青绿色绣线,“悦来栈暗洞的绣线是你的吧?张万霖都招了,你们三个月前就结义,要联手走私私盐 —— 你以为还能瞒多久?”
沈墨的脸 “唰” 地变白,嘴唇哆嗦着没说话,李老栓却突然跳起来:“什么?你们还想走私私盐?那五十两根本就是打发叫花子!张大人说了,事成之后给我们百两!”
这话一出,沈墨急了:“你胡说!张大人什么时候跟你说过百两?明明是五十两!”
“是百两!”
“五十两!”
两人又吵了起来,老板娘在旁边哭得更凶:“不管是五十两还是百两,你们总得给啊!我儿子还等着钱治病呢!”
我眯起眼 —— 李老栓说张万霖许了百两,沈墨却说是五十两,这说明张万霖从一开始就想挑拨两人关系,事成后让他们内讧灭口,自己坐收渔利。
正想追问,远处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张万霖带着十几个盐铁司的人冲了过来,肥硕的身子跑得气喘吁吁,三角眼瞪得溜圆:“都反了天了!竟敢在牢房里斗殴!来人,把这三个凶犯全抓起来!就地定罪!”
盐铁司的人立刻抽出刀,就要往牢房里冲,牢卒们吓得赶紧躲开。
“谁敢动!” 我猛地横刀挡住,绣春刀的寒光逼得最前面的人后退半步,“张大人,他们是命案关键嫌疑人,还没录完供词,凭什么就地定罪?”
“凭什么?” 张万霖喘着粗气,指着满地狼藉,“他们聚众弑凶,意图越狱!这还不够定罪?我看你就是故意包庇,想拖延时间!”
“聚众弑凶?” 我嗤笑,“他们只是互殴,连牢门都没打开,怎么越狱?张大人这么急着定罪,是怕他们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吧?”
张万霖的脸涨成猪肝色,伸手就要推我:“你个小娘皮敢管本官的事?信不信我连你一起抓!”
我侧身躲开,刀鞘 “哐当” 一声砸在旁边的石柱上,震得灰尘簌簌往下掉:“张大人想滥用职权?六扇门的案子,轮不到盐铁司插手 —— 证据不足就草率定罪,放走真凶的罪名,你担得起吗?”
盐铁司的人不敢再上前,张万霖气得直跺脚,却没敢真动手 —— 他知道我手里有他结义的证据,真闹大了吃亏的是他。
“好!我倒要看看你能查出什么!” 张万霖恶狠狠地说,“但我告诉你,今天必须录完供词,不然我立刻上奏朝廷!”
“不用今天,现在就能录。” 我转头看向李老栓,他还在跟沈墨瞪眼睛,“李老板,你刚才说张万霖许了你百两,他还跟你说过什么?比如暗洞的机关怎么用,杀了赵满仓后怎么脱身?”
李老栓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刚要开口,沈墨突然喊:“别听她的!她就是想套我们的话!张大人不会放过我们的!”
“张大人?” 我冷笑一声,盯着李老栓的眼睛,语气带着刻意的轻蔑,“你以为张万霖真会给你百两?沈墨房里搜出张纸条,上面写着‘事成杀李老栓灭口’—— 你不过是他和张万霖的替罪羊,等他们拿到盐引,第一个死的就是你。”
李老栓的身子猛地一震,转头看向沈墨,沈墨的眼神慌乱地躲开,不敢跟他对视。
“是真的吗?” 李老栓的声音发颤,手指指着沈墨,“你真要杀我灭口?”
“我、我没有……” 沈墨结结巴巴地辩解,却越说越没底气。
老板娘也急了,趴在栏杆上哭喊:“沈公子!你不能杀我们啊!我们可是帮你凿了洞!”
“凿洞?” 我抓住机会追问,“用什么凿的?怎么凿的?沈墨教你的时候,有没有说这手法是谁传给他的?”
李老栓的嘴唇哆嗦着,眼泪突然涌了出来:“是、是张大人让沈墨教我的!用的是特制的凿子,说这样凿出来的洞又小又隐蔽,不会被发现……”
“还有呢?” 我往前一步,目光钉死他,“锁门的铁钩怎么用?你是不是从暗洞伸进去勾的插销?”
李老栓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是!沈公子给了我个铁钩,说从暗洞伸进去,对准插销往上一挑,就能把门锁上…… 做完后把铁钩藏在房梁上,说是等风头过了再拿……”
“铁钩现在在哪?” 我追问,心脏跳得飞快 —— 只要找到铁钩,密室诡计的证据链就彻底闭环了。
“不知道……” 李老栓摇着头,“我藏好后就回柴房了,后来听说沈公子的跟班去了上房,说不定是被他拿走了……”
沈墨急得大喊:“不是我!我没让跟班去拿!是张大人!是张大人让他去的!”
张万霖的脸瞬间变了,指着沈墨骂:“你胡说!我什么时候让你跟班去拿铁钩了?”
“就是你!” 沈墨也豁出去了,“你说铁钩上有我的指纹,要是被六扇门找到,就会怀疑到你头上,让我跟班赶紧拿走销毁!”
两人当场对骂起来,盐铁司的人面面相觑,没人敢上前劝 —— 他们大概也没想到,自己的大人竟然真的跟命案有关。
我没理他们的吵闹,对阿柴说:“立刻去悦来栈上房梁找铁钩,再去抓沈墨的跟班,问他把铁钩藏在哪了。”
阿柴应了声,拔腿就跑。
张万霖见势不妙,转身就要走:“我还有公务,先回去了,这里交给你们处理。”
“张大人别急着走。” 我横刀挡住他的去路,冷笑,“沈墨都招了,你让他跟班销毁铁钩,现在想走?恐怕没那么容易。”
“你想干什么?” 张万霖的声音发颤,肥硕的身子往后退了半步,“我可是盐铁司的大人,你敢拦我?”
“不敢拦你,但能请你留步。” 我从怀里摸出捕快牌,在他眼前晃了晃,“等阿柴找到铁钩,要是上面有你的指纹,或者沈墨的跟班指认你,你觉得你还走得了吗?”
张万霖的脸色惨白如纸,双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盐铁司的人赶紧扶住他。
“林捕头,这、这肯定是误会……” 张万霖的语气软了下来,“我就是怕铁钩落在别人手里,才让他拿走的,真没别的意思……”
“有没有意思,等找到证据再说。” 我没给他好脸色,转头对牢卒说,“把沈墨和李老栓分开关押,看好张大人,别让他跑了。”
牢卒们赶紧应了声,上前把三人带走,沈墨和李老栓还在互相咒骂,张万霖则垂头丧气,像只斗败的公鸡。
王捕头这时才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手里拿着个布包:“头!查到了!沈墨的跟班藏在城南的破庙里,铁钩也找到了,上面真有沈墨和李老栓的指纹!”
我接过布包,打开一看 —— 里面是个生锈的铁钩,钩尖还沾着点石灰粉,跟暗洞壁上的划痕完全吻合。
“太好了!” 我握紧铁钩,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现在证据链全齐了,张万霖想赖都赖不掉!”
王捕头点点头,又说:“那跟班还招了,张万霖让他拿到铁钩后扔进护城河,说是要毁尸灭迹,还好我们赶得及时。”
“这老东西倒是想得周到。” 我冷笑,“走,去审张万霖,让他把所有事都吐出来。”
走到张万霖的牢房外,就听见他在里面哭丧着脸喊:“我真的没杀人!都是沈墨逼我的!我就是贪财,想分点私盐的钱,真没想杀人啊!”
我推开门,走了进去,绣春刀往桌上一拍:“张大人,别演戏了。沈墨的跟班招了,是你让他去拿铁钩销毁证据,李老栓也招了,是你让沈墨教他凿洞手法 —— 你还想狡辩?”
张万霖的脸 “唰” 地变得惨白,瘫坐在椅子上,半天没说话,突然 “扑通” 一声跪倒在地:“林捕头!求你饶了我!我给你钱!给你千两!不,万两!只要你放了我,我什么都给你!”
“我要你的钱干什么?” 我冷笑,“我要的是真相,是正义 —— 你害死赵满仓,勾结走私犯,害了多少人,现在才想求饶,晚了!”
“不是我害死的赵满仓!是沈墨!” 张万霖急着辩解,“我只是让他抢盐引,没让他杀人!是他自己贪财,想独吞,才杀了赵满仓!”
“那你为什么不阻止他?为什么还要帮他掩盖罪行?” 我追问,眼神里全是冰冷。
张万霖的头埋得更低了,声音细得像蚊子叫:“我、我怕他揭发我以前走私私盐的事…… 我也是没办法……”
“没办法?” 我嗤笑,“你走私私盐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没办法?你让沈墨教李老栓凿洞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没办法?现在说这些,不过是为了脱罪!”
我转身就走,对牢卒说:“看好他,明天再审 —— 让他好好想想,还有哪些同党,把他们全供出来。”
走出牢房时,月亮已经爬得很高了,把地面照得发白,牢房区的阴影拉得老长,像一个个张牙舞爪的鬼魅。
王捕头凑过来,小声问:“头,这案子是不是就算破了?证据都齐了。”
“算是吧。” 我点点头,心里却没什么喜悦 —— 这案子破了,可还有多少像张万霖这样的蛀虫藏在暗处?还有多少像李老栓夫妇这样的人,因为贪财走上绝路?
“头,你怎么了?” 阿柴见我脸色不对,担心地问。
“没事。” 我摇摇头,摸了摸腰间的捕快牌,上面的 “捕快” 二字在月光下闪着光,“只是觉得,这世上的罪恶,好像永远查不完。”
王捕头叹了口气:“没办法,人心都是贪的。咱们能做的,就是抓住一个算一个,尽量让少点人受害。”
我没说话,只是握紧了绣春刀的刀柄 —— 刀身的凉意让我清醒。
是啊,人心是贪的,罪恶是查不完的。
但我不能停下。
爹妈临死前的眼神,追风师傅的教诲,红伶师傅的叮嘱,还有那些被罪恶伤害的人…… 这些都在推着我往前走。
“走,回去休息。” 我迈步向前,月光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明天还要审张万霖,挖出他的同党。”
王捕头和阿柴赶紧跟上,脚步声在寂静的牢房区回荡,显得格外清晰。
路过李老栓的牢房时,听见他在里面低声哭泣:“对不起…… 对不起……”
路过沈墨的牢房时,听见他在里面咒骂:“张万霖!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路过老板娘的牢房时,听见她在里面喃喃自语:“儿子…… 娘对不起你……”
我脚步没停,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
这些人,有的因为贪财,有的因为复仇,有的因为被逼无奈,最终都走上了不归路。
而我能做的,就是用手中的刀,斩断这些罪恶的链条,让正义得到伸张。
回到住处时,已经是后半夜了,我打开红伶师傅送来的暗器图谱,翻到最后一页,上面的缠枝莲纹样在月光下闪着光。
张万霖偷学铁莲花技法,想害追风师傅…… 这老东西的罪行,比我想象的还要多。
“看来,这案子还没结束。” 我喃喃自语,握紧了拳头。
不管张万霖的同党有多厉害,不管以后还会遇到多少困难,我都会一直查下去。
因为我是林晚秋,六扇门唯一的女捕头。
我的刀,只为正义而拔。
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任何人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