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0号】区域中心,堆积如山的物资旁。
“高校长,你需要的一切,都已经送到了。现在……该看你的了。”
龙卫国的声音,在戈壁滩呼啸的狂风中,显得格外沉稳有力。他看着眼前这个年仅十八岁的少年,心中百感交集。在过去的四十八小时里,他亲眼见证了国家机器为了这个少年的一个“念头”,而爆发出何等惊天动地的伟力。现在,所有的铺垫都已经完成,舞台已经搭好,聚光灯已经打下,只等着主角登场,上演那出注定要震惊世界的戏剧。
高斯宇迎着龙卫国和钱振华那充满了期待与探寻的目光,神色依旧平静如水。他仿佛不是站在一片荒芜的戈壁,而是站在自家的后院。他没有立刻开始动手,而是提出了他最后一个,也是最让人匪夷所思的要求。
“龙将军,钱老,感谢国家为我所做的一切。”高斯宇的语气非常诚恳,他先是表达了谢意,随即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抹不容置疑的锐利光芒。
“在正式开始之前,我需要一个绝对的、纯粹的、不受任何已知或未知因素干扰的‘场’。”
“场?”钱振华院士的眼睛立刻亮了,作为物理学家,他对这个词汇有着天然的敏感。
“是的,一个空间场,或者说,一个绝对的私人空间。”高斯宇点了点头,然后伸出手指,指向了自己脚下的那片沙土地。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击着众人的神经。
“请以我现在站立的位置为圆心,设立一个半径为五十公里的、最高级别的绝对军事禁区。”
“半径……五十公里?”
即便是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的龙卫国,在听到这个数字时,也忍不住重复了一遍,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五十公里!
这是一个什么概念?
以他脚下为圆心,半径五十公里,这意味着一个直径一百公里,总面积接近八千平方公里的庞大区域!这几乎相当于龙国一个中等地级市的全部辖区面积!在这片广袤无垠的戈壁滩上,划出如此巨大的一个圆,其背后所代表的意义,绝不仅仅是地理上的。
高斯宇仿佛没有看到龙卫国脸上的震惊,他继续用平淡的语气,陈述着他那近乎苛刻的、不近人情的要求。
“是的,半径五十公里。并且,在接下来的七十二小时内,我需要这个禁区达到以下几个标准:”
“第一,地面。禁区之内,除了我,不能有任何一个活人存在。包括二位,也包括所有在外围提供技术支持的专家和负责安保的战士。所有人员,必须全部撤离到五十公里之外。”
“第二,天空。从地面到卡门线以上的所有空域,都必须绝对清空。不能有任何飞行器飞过,无论是民航客机、军用战机,还是低空盘旋的无人机。甚至,我要求暂时屏蔽所有经过这片空域的侦察卫星,无论是我们自己的,还是别国的。”
“第三,地下与电磁环境。必须切断所有向禁区内部的物理探测信号,包括但不限于地质勘探的次声波、雷达波。同时,以禁区为中心,建立最强力的电磁屏蔽,确保没有任何无线电信号能够传入或传出。”
当高斯宇说完这三点要求后,整个临时指挥部陷入了一片死寂。
如果说,之前的物资清单是“匪夷所思”,那么此刻这个要求,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连龙卫国和钱振华都必须撤离!
这意味着,在接下来的七十二小时里,【昆仑-0号】的核心区域,将彻底变成一个绝对的“黑箱”。里面究竟会发生什么,将完全脱离他们的直接监控,甚至连最基本的观察都做不到!
这已经不是信任的问题了,这几乎是在将整个计划的控制权,毫无保留地、完全地交到了这个十八岁的少年手中。
“胡闹!”
一名跟随龙卫国多年的大校参谋,终于忍不住失声低喝道。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但依旧梗着脖子,对龙卫国说道:“将军!这太冒险了!五十公里的禁区,还要求完全屏蔽监控,这不符合任何安全规定!万一……万一出现任何意外,我们连救援的机会都没有!”
他的话,说出了在场所有安保人员和部分专家的心声。
他们敬佩高斯宇的天才,但他们同样肩负着保障国家财产和核心机密安全的责任。将如此庞大的、由国家倾尽全力堆积起来的资源,交给一个少年,在一个完全失控的环境里去“操作”,这在他们看来,是绝对无法接受的。
龙卫国没有说话,他的眉头紧紧地锁在了一起,脸色阴沉得可怕。他盯着高斯宇,似乎想从这个少年的脸上,看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心虚或动摇。
但是,他失败了。
高斯宇的眼神,平静得如同一口千年古井,深邃而又清澈。他没有解释,没有争辩,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待着龙卫国的决断。仿佛他提出的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要求,而只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理所当然。
龙卫国的脑海中,如同电影快放般,闪过了无数个画面。
那片在电子显微镜下,呈现出完美单晶结构的涡轮叶片……
钱振华和马振邦两位国宝级院士,在看到资料时那激动到失态的模样……
以及临行前,一号首长在他办公室里,那句语重心长的嘱托:“卫国,记住,对待这样的‘奇人’,我们不能用常规的思路去束缚他。有时候,最大的信任,就是放手。”
他想起了高斯宇之前创造的所有奇迹,桩桩件件,都超出了常理的范畴。或许,要创造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奇迹,就必须使用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不合常理的方式。
良久,龙卫国紧锁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他心中那根名为“规则”和“理性”的弦,被一种名为“豪赌”和“直觉”的力量,彻底压倒了。
他没有问任何理由,没有问“为什么”,只是转过头,对着那名大校参谋,以及所有面带忧色的人,用一种斩钉截铁的、不容置疑的语气,沉声下令:
“——执行!”
两个字,重如泰山。
“可是,将军……”大校还想再争辩。
“这是命令!”龙卫国的眼神骤然变得凌厉如刀,一股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铁血煞气,瞬间笼罩了全场,“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协调空军,协调天军,协调电磁对抗部队!我要在两个小时内,看到一个‘干净’的、半径五十公里的绝对禁区!所有人员,立刻开始有序撤离!我亲自带队清场,并在五十公里外,设立最高级别的环形警戒线!”
在龙卫国那不容抗拒的意志下,所有的疑虑和反对,都被强行压了下去。
而另一边,钱振华院士则完全是另一番景象。他没有丝毫对风险的担忧,反而像个发现了新玩具的孩子,眼中闪烁着无与伦比的好奇与兴奋。
他几步凑到高斯宇身边,甚至亲热地拉住了他的袖子,像个求知若渴的学生,压低了声音,急切地追问道:
“小高啊,我的好同志!你跟我透个底,就透露一点点!你到底要用什么样惊天动地的技术?”
他的脸上写满了猜测:“是不是要在这里引发某种可控的、宏观尺度上的量子隧穿效应?还是说,你要利用那些材料,搭建一个自组织的能量场,来扭曲局部的时空曲率?你需要的这个‘绝对干净’的环境,是不是为了排除观测者效应对实验结果的干扰?哎呀,你快告诉我,就一点点,满足一下我这个老头子的好奇心,我保证不跟任何人说!”
看着这位国宝级院士像个好奇宝宝一样抓耳挠腮的模样,高斯宇不禁莞尔。
他能感觉到钱老心中那份对未知科学最纯粹的热爱与渴望。
但他只是微笑着,轻轻地摇了摇头。
“钱老,很抱歉,现在不能说。”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神秘的意味:“因为,有些东西,用语言是无法描述其万分之一的壮丽的。任何的言语,在它面前,都会显得无比苍白。”
“答案,七十二小时后,您站在五十公里外,用最高倍率的天文望远镜,亲眼来看。”
“我保证,您将看到的景象,会比我说的任何话,都更加震撼。”
说完,他轻轻地挣开了钱振华的手,独自一人,缓缓地走向了那片由无数物资堆积而成的“山脉”的中央。
龙卫国的命令,被以雷霆万钧之势,忠实地执行了。
警报声在整个【昆仑-0号】区域的上空回荡。
所有在场的专家、工程师、后勤人员、警卫战士,虽然心中充满了无尽的困惑和不解,但依旧以军人般的高度纪律性,开始迅速而有序地登上运输车辆,向着五十公里外的安全区撤离。
巨大的运输车队,卷起漫天的烟尘,如同退潮的海水,缓缓地离开了这片即将成为“神之领域”的戈壁。
钱振华院士被几名警卫“请”上了指挥车,他依旧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望着远方。
龙卫国乘坐着最后一辆越野车,在即将驶出禁区边界时,他停下车,拿起了军用高倍望远镜,最后看了一眼那个方向。
在漫天风沙和渐渐沉下的夕阳余晖中,他看到。
那个年轻得过分的少年,独自一人,静静地伫立在堆积如山的钢铁、电缆和化学品中央。
他的背影,在广阔无垠的天地间,显得那样的渺小。
但又莫名的,散发着一种如同神只般的、即将开天辟地的孤高与伟岸。
所有撤离的人,都在用各种方式,看着那个背影。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疑惑、不解、敬畏、担忧,以及一种连他们自己都无法说清的、对于见证奇迹的……狂热期待。
七十二小时后,这个少年,究竟会在这片被清空的、五十公里的绝对禁区里,创造出怎样的神迹?
没有人知道答案。
而这,正是悬念的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