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质苗圃”……“重点考察对象”……“自我优化”……
算千秋那沙哑而平静的话语，如同数九寒冬的冰锥，狠狠扎进张伟的心口，带来一种近乎窒息的冰冷与荒谬感。
他所有的警惕、所有的抗争、所有的未雨绸缪，在对方那近乎“天道”的视角下，竟然被解读为“为了长得更符合标准而进行的徒劳却值得鼓励的自我优化”？
仿佛他苦心经营的伟业集团，他引入现代管理激发的活力，他对抗“园丁”侵蚀的一切努力，都只是在为“园丁”培育更肥美的果实，是在帮“收割者”节省施肥除草的功夫！
一股难以言喻的怒火混杂着寒意，瞬间冲上张伟的头顶，让他几乎要失态。但他强大的理性在千分之一秒内强行压下了这股情绪，秩序印记疯狂运转，分析着算千秋话语中的每一个字，以及其背后可能代表的含义。
会客室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冰云按在剑柄上的手微微收紧，剑气在鞘中低鸣。赵大河更是额头见汗，大气不敢出。
张伟缓缓抬起头，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有一种极致的冷静，他盯着算千秋那双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眸，一字一句地问道：“算使者此言，是警告，还是宣告？”
算千秋枯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声音依旧平淡无波：“天机阁只陈述推演所见，不涉立场，不断吉凶。是警告还是宣告，取决于张掌门自己的认知与选择。阁主只是认为，张掌门有知情权。”
“知情权……”张伟咀嚼着这个词，嘴角忽然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那我是否也可以认为，天机阁将此消息告知于我，本身也可能成为未来‘混沌’的一部分，影响了那所谓的‘既定流程’？”
算千秋浑浊的眼珠似乎微微动了一下，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天机如水，投石入水，涟漪自生。我阁行为，自然也在命运长河之中。”
这话说得模棱两可，但张伟却听出了一丝弦外之音——天机阁并非全知全能，他们的介入本身，就在创造变数！
这就够了！
只要不是铁板一块的“既定”，就有操作的空间！
“多谢算使者告知。”张伟忽然站起身，脸上的冰冷化开，甚至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刚才那令人绝望的消息从未听过，“既然是‘重点考察对象’，是‘优质苗圃’，那我这‘苗木’，自然更不能让‘园丁’失望，总得展现出配得上这称号的‘成长性’才是。”
他这话语带着明显的双关和自嘲，让算千秋都微微怔了一下。
“赵大河，”张伟转向一旁惴惴不安的cEo，“送算使者去贵宾苑休息，务必招待周全。”他顿了顿，补充道，“另外，以我的名义，向天机阁捐赠一万上品灵石，聊表谢意，感谢他们提供的……‘风险评估报告’。”
赵大河愣了一下，连忙应下。算千秋深深看了张伟一眼，没有再多言，跟着赵大河离开了。
会客室内只剩下张伟和冰云。
“优质苗圃……”冰云重复着这个词，清冷的眸子看向张伟，“你似乎……并不绝望？”
“绝望是最无用的情绪。”张伟走到窗前，看着下方因为他一系列操作而重新焕发活力、热议着“启明符”的宗门，眼中闪烁着计算的光芒，“既然被标记为‘优质’，就意味着我们目前的发展模式，在‘园丁’的评估体系里是‘正确’的，是值得‘鼓励’的。这本身，就是一种信息。”
他转过身，目光锐利：“这意味着，‘园丁’并非要毁灭一切，它要的是一种特定的‘秩序’，一种高效的‘成长’。我们之前的商业扩张、规则优化，歪打正着，符合了它的‘审美’。”
“所以，我们要停止发展？”冰云皱眉。
“不！恰恰相反！”张伟语气斩钉截铁，“我们要更快、更高效地发展！但发展的方向，要由我们自己来定义！我们要利用它这套‘评估体系’，进行‘反向优化’！”
“反向优化？”
“没错！”张伟思路越来越清晰，“它不是喜欢‘高效’和‘秩序’吗？那我们就给它看最高效、最秩序的景象！但在这景象之下，我们要埋下它绝对不喜欢的东西——比如，绝对的、不可控的‘变量’，比如，基于我们自身文明和理解的、与它的‘收割’逻辑完全相悖的‘核心规则’！”
他脑海中瞬间浮现出无数计划：加速推进基于“混沌-秩序-仲裁”三位一体的自身规则体系研究，将其深度植入伟业集团的每一个环节；利用“启明符”和后续更高级的“杀毒程序”，在净化内部的同时，悄悄植入针对“园丁插件”的反制代码；甚至，可以考虑主动引导“园丁”的注视，像进行A\/b测试一样，试探其评估体系的边界和漏洞，收集更多关于这个“系统”的数据！
风险极大！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在监视者的眼皮底下埋设陷阱。但这也是目前唯一可能破局的方向——不是从外部对抗，而是从内部，利用对方的规则，去腐蚀、颠覆对方的体系！
“我们要让它觉得，我们这颗‘苗木’长得又快又好，符合一切‘优质’标准。但同时，我们的‘根系’，已经悄悄缠绕住了它埋下的‘肥料管道’，甚至开始反向汲取它的养分，解析它的结构！”张伟的眼中，闪烁着近乎疯狂的光芒。
这是一场豪赌！赌的是“园丁”系统的智能程度和反应机制，赌的是他张伟能在被彻底“优化”和“收割”之前，完成自身的蜕变和反制布局。
就在这时，张伟怀中的传讯玉符再次震动。是负责监控外界舆论的情报部。
“掌门！最新消息！‘万丹阁’宣布中止与我们的‘启明符’采购谈判，其阁主公开宣称，他们坚信‘伟大注视’乃是天道恩赐，指责我宗散布恐慌，居心叵测！同时……他们宣布，将举办一场规模空前的‘丹心谢恩法会’，广邀同道，共同感念‘神恩’！”
张伟眼神一冷。
看，这就是认知战场。你抛出“解药”，有人却视之为“毒药”，甚至甘之如饴。
万丹阁的倒戈，只是一个开始。随着“园丁”影响的加深，这样的势力会越来越多。
他刚刚定下“反向优化”的战略，外部的压力却已骤然升级。
这场关乎认知与命运的战斗，已经不容他再有丝毫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