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者…重在淬炼筋骨…”
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划过林昊脑海。
药神谷以医道和丹药立世，门下弟子、交好的武道势力，哪个不需要淬炼体魄、打熬筋骨？
即便是宗师，肉身强度的提升也从未停止过。
而自己获得的传承中，别的不说，各种基础丹药的丹方可是浩如烟海。
回馈药神谷，他相信没有比这更合适的了——送给他们一张淬体丹丹方。
不过，得先看看这医道圣地丹药水平，不然拿出来的只是画蛇添足就尴尬了。
心中计定，林昊将飞剑收起，转身看向钟世洐。
“谷主厚爱，林某却之不恭。听闻本谷丹道冠绝世俗，林某心下好奇，不知可否有幸观摩一二？也好让我开开眼界。”
他语气谦和，将自己摆在了一个学习者的位置上。
钟世洐闻言，脸上顿时焕发出自豪的光彩。
炼丹制药，这可是药神谷立足千年的根本，是浸入骨子里的骄傲。
能被这位神秘的“公子”感兴趣，他自然求之不得，正好也可借此展示药神谷的底蕴与价值。
“公子过谦了！您能感兴趣，是我药神谷的荣幸。请随老夫来，丹房就在附近。”
钟世洐精神抖擞，连忙在前引路，步伐都轻快了几分。
林昊跟随其后，心中也存着几分期待。
这被尊为医道圣地的地方，其炼丹之术想必有其独到之处，或许真能见识到不同于修真传承的、对此界药材的别样理解和运用之法。
穿过几条弥漫着淡淡药香的廊道，一间宽敞宏大的石殿出现在眼前。
殿内温度明显高于外界，分布着十数个大小不一、样式古拙的丹炉，材质多为青铜或坚石。
数名身着药师服饰的老者或中年正围绕在丹炉旁，全神贯注，有的小心翼翼地调控着炉下的柴火火力，有的则手持长柄药杵，在巨大的药釜中奋力搅拌着，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药材混合熬煮后产生的浓郁气味，烟火气与人气交织，一派热火朝天的忙碌景象。
林昊目光扫过，最初的期待如同被细针戳破的气球，缓缓漏气。
这场景…怎会如此…眼熟？
这确定不是哪个中药厂的老式熬药车间？
说好的仙气缭绕、法诀翻飞、丹香氤氲呢？
钟世洐并未察觉林昊细微的表情变化，他引着林昊走向一位正守在一尊赤铜色丹炉前的白发老妪，语气带着推崇介绍道。
“公子，这位是孙长老，精研‘龙筋壮骨丹’已一甲子，火候掌控之精妙，谷中无人能出其右。您看，此刻正是文武火转换的关键时刻，需得眼疾手快，半分差池不得。”
只见那孙长老屏息凝神，耳朵几乎贴到炉壁上，仔细倾听着炉内药液沸腾的细微声响，同时双手飞快地调节着风门大小，控制火势。
那专注的神情，那对火候极致追求的态度，令人肃然起敬。
但林昊看在眼里，心中那荒谬的感觉却越来越浓。
这…控火全靠人力、调和药性全靠耳力，凝丹全靠体力，这炼的是什么丹？
说好的神念控火、药液化液、法诀凝丹呢？
很快，到了某个节点，孙长老猛地打开炉盖，一股灼热的气浪伴随更加浓烈的药味扑面而来。
她用一柄特制的长柄玉勺，迅速将炉内粘稠滚烫的深褐色药膏舀出，倒入旁边一个盛满冰泉水的石臼之中。
“刺啦——！”
一声巨响，白气猛地蒸腾而起，弥漫开来。
紧接着，一名体格健壮的弟子快步上前，抡起一根沉重的玄铁药杵，开始“嘿哈”有声地奋力捶打、搅拌石臼中那团迅速冷却凝聚的药膏。
每一次捶打都势大力沉，要将药膏中的“杂质”物理挤压出去，并使其均匀融合。
钟世洐在一旁适时解说，语气中不无自豪。
“公子请看，此乃‘退火凝膏’之关键步骤，需捶打至少八百次，方能初步挤出火毒，使药性温和，初步成膏。之后还需历经揉搓、分切、搓丸、晾晒等十余道工序，历时九日，方可得丹药十数粒。此丸对疏通经脉、温养气血有奇效。”
林昊想了半天也没接上话。
“……”
他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看着那弟子吭哧吭哧、汗流浃背地挥舞着铁杵，看着孙长老在一旁根据药膏的色泽和韧性，指挥着捶打的力度和次数……
这根本就是在…靠感觉熬制高浓缩药膏啊！
这完完全全就是凡俗制药技术的手工加强版啊！
一股强烈无比的吐槽欲望在他心中翻腾，差点就要脱口而出。
他总算明白，为何药神谷需要那么多弟子，为何那些长老看起来都……颇为健壮了。
天天这么抡大杵，身体能不好吗？
林昊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好不容易才维持住平静的表情。
他心中那点“或许另有玄奥”的侥幸心理彻底破灭。
不过，他很快就想通了关键。
武者没有神识的微观介入和精准操控，没有真元丹火的极致提纯，所谓的“炼丹”，永远都只能停留在“熬制”和“混合”的层次，永远不可能炼制真正的灵丹！
巨大的落差让林昊一时有些失神。
钟世洐见林昊沉默不语，表情似笑非笑、似叹非叹，极为复杂，心中不禁有些打鼓，试探着问。
“公子…觉得我药神谷这炼丹之术…可还入眼？”
林昊回过神，看着钟世洐那带着些许自豪又有些忐忑的眼神，实在不忍心直接戳破这延续了千年的美好“误会”。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语气听起来尽量平和。
“谷中对药材药性的理解，对火候的掌控，已臻化境，令人叹为观止。此等制药工艺，确实…独具匠心。”
沉浸在自豪中的钟世洐并未听出弦外之音，反而松了口气，笑道。
“公子过奖了！我药神谷千年传承，于此道确是略有心得。”
林昊嘴角又是一抽。
略有心得…您太谦虚了，这心得都快写成体力劳动手册了。
他不再纠结于此，话锋一转道。
“谷主，观谷中炼丹…制药之术，林某亦有所感。我偶得一张古方，名为‘百炼淬体丹’，于武者淬体或有奇效，或许可与谷中原有之术互相印证一二。不知可否借纸笔一用？”
“古丹方？”
钟世洐眼睛一亮，顿时来了兴趣。
他立刻亲自取来药神谷专用的药笺和狼毫笔。
林昊接过笔，略一沉吟，便开始落笔。
他选定的“百炼淬体丹”在修真界虽是基础丹药，但其药材配伍之理，对于完全依靠经验摸索的药神谷来说，无疑是降维打击。
笔尖飞舞，一味味药材的名称、所需年份、精确份量迅速呈现在纸笺上。
起初，钟世洐还只是带着好奇和恭敬在一旁观看。
但随着纸上字迹越来越多，他的脸色渐渐变了。
眼睛越瞪越大，呼吸不由自主地变得粗重，拿着胡须的手都僵在了半空。
这…这是何等精妙绝伦、却又大胆至极的配伍！
主药霸道，辅药更是神来之笔，竟将几种药性看似相冲的药材巧妙地衔接融合，化冲突为澎湃的药力源泉。
其间的平衡与转化，简直匪夷所思，完全颠覆了他毕生所学的药理认知。
这丹方…看似简单，却暗合天地至理，其精妙程度，远超药神谷珍藏的任何一张古方。
不，甚至比他想象中古武界可能流传的丹方还要玄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