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缓缓转过身来。
看上去约莫五十岁左右的年纪,面容普通,但线条刚硬,一双眼睛深邃如同古井,开阖之间,偶尔掠过的精光让人心悸。
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林昊身上,带着一种审视,但并无压迫感,反而有种难以言喻的平和。
然而,在这份平和之下,林昊神识却捕捉到了一丝极深极深的疲惫,那是源自生命本源的一种倦怠。
“林昊小友?”
那人开口,声音温和,却自带一股久居上位的淡然威严。
“鄙人姓龙。冒昧请你前来,耽搁你的时间了。”
他的态度很客气,但那种自然而然流露出的、仿佛与生俱来的掌控感和威严感,却无声地宣告着其身份的不凡。
“龙前辈言重了。”
林昊不卑不亢地拱手回礼。
“不知前辈唤我前来,有何指教?”
他注意到一旁的沈重几乎是屏息凝神,垂手恭立,连大气都不敢喘,仿佛面对的是什么至高存在。
龙姓前辈没有立刻回答林昊的问题,而是对沈重微微颔首。
“沈重,你先出去等候吧。”
“是!龙老!林先生,属下就在门外。”
沈重如蒙大赦,又似接到圣旨,恭敬无比地应了一声,对着龙姓老者和林昊各自行了一礼,这才小心翼翼地后退着走出会客室,轻轻带上了门。
大门合拢的细微声响过后,房间内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寂静,只剩下林昊与这位深不可测的“龙前辈”相对而立。
林昊心中念头飞转。
神境,还是巅峰?
武道协会不是说只有一位神境吗,难道就是这位?
能让初入宗师的沈重敬畏到骨子里,连大气都不敢喘,此人的实力和地位,绝非常人。
龙前辈没有立刻说话,只是再次将目光投向墙壁上那幅巨大的华夏地形图,他的眼神变得有些悠远,手指无意识地在沙发扶手上轻轻敲击着,那节奏仿佛暗合着某种天地韵律。
“沈重的伤,是你治好的?”
他忽然开口,声音依旧平和,却不再是闲聊的语气,而是带着一种确认事实的审慎。
“机缘巧合,略尽绵力。”
林昊摸不清对方的路数,淡淡回应着。
“不用过谦!他那伤,总会内部数位精通医道的供奉看过,皆言非药石能医,强行动手驱除,必伤其本源,轻则修为尽废,重则性命不保。”
龙前辈顿了顿,目光重新聚焦在林昊身上,那深邃的眼眸仿佛能看透人心。
“你能在不动摇其根基的情况下,将寒毒拔除干净,甚至助其因祸得福,一举突破困扰多年的瓶颈…这可不是‘略尽绵力’四个字能形容的。”
林昊轻轻一笑。
“医术这块,我还算马马虎虎吧。”
“马马虎虎…”
龙前辈嘴角扯了扯,难道刚才的“过谦”理解错了,这算谦虚吗?
“小友,”
他抬起头,目光变得锐利了几分,那平和的外表下,属于强者的威严开始悄然弥漫。
“我今日找你来,并非只是为了确认沈重的伤势。而是有一事,普天之下,或许…只有你可能有办法。”
林昊心道一声“来了”,有事说事多好,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干嘛,累!
他面上却不动声色。
“前辈请讲。若我力所能及,绝不推辞。”
他话说得留有余地,对方这状况,一看就是天大的麻烦。
龙前辈看着他,忽然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意味,有赞赏,有审视,还有一丝仿佛看到某种希望的微光。
“你很不错。年纪轻轻,修为…嗯,很奇特,我看不真切。更难得的是,心性沉稳,不骄不躁,面对我,还能保持不卑不亢。沈重称你为‘先生’,倒也不算夸大。”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沉凝。
“你修为不显,与普通人无异,但却多次遭遇武者伏击。如果三年前,武道协会早已介入,但一直没有介入,究其原因,不在他人,责任在我!”
林昊一愣,有些疑惑。
龙前辈继续说道。
“你不用惊讶,因为鄙人龙擎天,正是华夏武道总会会长。亦是当今世俗界,明面上唯一的神境巅峰武者。”
果然!
林昊尽管有所猜测,但亲耳听到证实,还是有些意外。
武道协会会长!
俗世第一高手!
这名号背后所代表的意义和压力,可想而知。
“原本我的存在,就是对俗世武者、古武界最大的震慑。”
龙擎天的声音带着一丝傲然,但随即,那傲然便化为了深深的无奈和一丝悲凉。
“但是,三年前…”
他顿了顿,脸上掠过一丝极其隐晦的痛苦之色。
“我遭了暗算。”
林昊瞳孔一缩,静听下文。
“一次探查两界壁垒时,遭古武界暗桩下毒。”
龙擎天的语气平静得可怕,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一种来自古武界的奇毒。无色无味,能侵蚀真元,吞噬魂力,最终让人本源枯竭而亡,外表却看不出任何伤痕。”
“下毒之人…”
林昊忍不住问。
“死了。”
龙擎天淡淡道。
“在我发现中毒,以真元压制后,实力尚未大幅衰退,我亲手清理了门户。但毒,已经入了本源,真元只出不进。”
他抬起自己的手,仔细看了看,那双手稳定有力,看不出丝毫异常,
“此毒诡异无比,现代医学根本无法检测,总会内最高明的医道宗师也束手无策。”
林昊心中了然。
原来那股“虚”和“空”的感觉,根源在此,一种能侵蚀神境巅峰本源的奇毒!
“三年来,我凭借修为强行压制毒性,不敢让消息泄露分毫。”
龙擎天继续说道,声音里透出浓浓的疲惫,
“一旦我中毒的消息传开,各大势力将再难被约束,古武界那些蠢蠢欲动的势力,将再无顾忌,世俗界必将大乱!”
龙擎天顿了顿。
“这三年,我深居简出,鲜有露面。并要求武道协会非必要不出面,对外宣称全力准备‘天维之门’开启。此举或许保守,但唯有保持神秘与未知,方能维持最大的威慑”
林昊点了点头,算是认可这种做法。
龙擎天接着说道。
“可古武界暗桩既已设局,必有猜疑我已中毒,一直在挑衅、在试探,一些俗世武者也渐渐开始不安分起来,武者力量日渐失控,普通人受袭扰越来越频繁。当然,这还不是最关键的。”
林昊再次点了点头,这些他有所感觉。
“想必你已知道‘天维之门’即将开启,也知道有禁制限制宗师之上武者入世俗。但需知禁制虽强大无比,却并非永恒不变。古武界中亦有高人,无数年的研究试探,谁也不知他们掌握了多少漏洞。”
他的目光变得极其锐利。
“总有一些人,或是为了力量,或是为了长生,或是被蛊惑,心甘情愿成为他们的爪牙,里应外合,试图趁下次开启之机,彻底打通两界壁垒。届时,宗师之上再无限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