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面无表情,提着两具尚在滴血的尸体,步伐沉稳地踏入了帝都府衙的正堂。他身上还带着未曾散尽的血腥气与一丝冰冷的杀意,与这庄严肃穆的官衙形成了突兀而刺眼的对比。
正堂之上,总探付生正与一位身着官袍的下属交谈,骤然见到有人如此闯入,还带着两具尸体,眉头立刻皱起,脸上浮现出被打扰的不悦与官威受到挑衅的怒意。他正要开口呵斥这无法无天的狂徒——
然而,当他的目光彻底看清来者那张年轻却棱角分明、在不久前的四国交流会上曾大放异彩、让他记忆深刻的脸庞时,所有的不满与怒意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从脚底直冲天灵盖的寒意与惊悸!
是那个林墨!轩辕国的林墨!那个连古剑庐都公开承认的亲传弟子,那个在擂台上横扫暮顷国、实力深不可测,甚至传说连昇王陛下都对其另眼相看、在道通天事件中力保的少年煞星!
付生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整个人猛地从座位上弹了起来,脸上瞬间堆满了近乎谄媚的笑容,方才的官威荡然无存。他立刻挥手打断了身边官员还未说出口的质问,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前去,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恭维:
“哎呀!这……这位公子,您应该就是在不久前的四国交流会上大放异彩、横扫四方,为我们盛秦……啊不,为四国年轻一代树立了榜样的,林墨林公子吧?” 他的腰微微躬着,姿态放得极低。
林墨一听这开场白,心中顿时了然。很好,是熟悉的阿谀奉承的味道,看来事情比预想的要简单得多。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反问,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
“哦?总探大人日理万机,竟然会认识我这个无名小卒?”
“无名小卒?!” 付生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声音陡然拔高,表情夸张,用力地摆手,“这是哪个有眼无珠的家伙在胡说八道?!林公子您若是无名小卒,那这帝都还有谁敢自称天才?!您可是未来的顶级强者,国之栋梁啊!谁敢这么说您,我付生第一个跟他急!” 他拍着胸脯,一副与有荣焉、坚决维护林墨声誉的模样。
这番毫不掩饰的马屁,连林墨都被逗得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丝弧度,但他很快收敛,将手中的尸体随意地往地上一扔,发出沉闷的声响。
“总探大人,客套话就不必多说了,先谈正事吧。”
“对对对!正事要紧,正事要紧!林公子请讲,下官必定秉公处理!” 付生连连点头哈腰,态度恭敬得仿佛林墨才是上官。
林墨言简意赅,将王莽、李四如何骚扰、设计调虎离山,最终在长树家中与苏雪落行苟且之事,被长树与他撞破的经过,选择性地陈述了一遍,重点突出了两人的“诱奸良家妇女”以及他猜测的“闹事损毁财物”的罪行。
付生耐着性子,一脸“严肃认真”地听完,甚至不需要任何证据核实,立刻便摆出一副义愤填膺、嫉恶如仇的表情,猛地一拍惊堂木,声音洪亮地宣判:
“岂有此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有如此丧尽天良、道德败坏之徒!诱奸人妇,损坏财物,简直是死有余辜!林公子您这哪里是杀人?您这是替天行道!是为民除害!是为我帝都扫除了两颗毒瘤!您就是我帝都正义的一道光啊!”
他越说越激动,甚至对着林墨郑重其事地鞠了一躬:“下官代表帝都府衙,乃至帝都的百姓,感谢林公子仗义出手,维护纲常!”
旁边那位原本与付生交谈的官员,此刻早已看得目瞪口呆。他何曾见过一向精明世故、甚至有些滑头的总探大人,对一个少年如此卑躬屈膝、甚至可以说是颠倒黑白、曲意逢迎?但他也是机灵之人,立刻明白眼前这少年来历绝对通天!于是他也赶紧上前一步,脸上挤出最诚恳的表情,大声附和道:
“总探大人所言极是!这位林公子年纪轻轻,便如此侠肝义胆,明辨是非,实乃我辈楷模!是大大的好人啊!杀得好!杀得大快人心!”
就在这时,默默跟在后面进来的苏莺莺,恰好将这一幕夸张的“断案”过程尽收眼底。她先是愕然,随即那双美眸中闪过一丝了然与淡淡的无奈。看着总探付生和那位官员那副恨不得将林墨捧上神坛的谄媚嘴脸,她轻轻摇了摇头,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讥讽笑意。
‘看来……完全不需要我担心什么了。’ 她心中暗忖。林墨这个名字,在如今的帝都,本身就是一张畅通无阻的护身符。
林墨对于这番毫不掩饰的包庇和吹捧,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得意或不适,仿佛早已习以为常。他只是平静地看着付生,问道:“既然如此,那此事便算了结了?”
“了结了!绝对了结了!” 付生拍着胸脯保证,“林公子放心,后续的手续下官会处理得干干净净,绝不会有任何麻烦找到您头上!这两个败类的尸首,下官也会立刻派人处理掉!”
“有劳。” 林墨淡淡地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转身便向衙门外走去,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苏莺莺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又瞥了一眼堂上仍在对着林墨背影点头哈腰的付生等人,轻轻叹了口气,也悄然跟了上去。
离开了那充斥着谄媚与血腥味的府衙,林墨与苏莺莺并肩走在返回府邸的路上。街市的喧嚣似乎与他们隔着一层无形的薄膜。
“林公子,” 苏莺莺轻声开口,打破了沉默,她侧头看向林墨,眼中带着探寻,“那两人……当真犯下了如此恶行?” 她并非怀疑林墨,只是想确认这惨剧背后的缘由。
林墨点了点头,目光看着前方,眼神有些复杂。他杀王莽、李四,固然是因为他们罪有应得,但其中也未尝没有一丝快意恩仇的私心,以及对苏雪落“怒其不争”的迁怒。他厌恶这种恃强凌弱、败坏纲常的渣滓。
“诱奸胁迫,设计陷害,死不足惜。” 他言简意赅地总结。
苏莺莺了然地点点头,她出身大家,对这等卑劣行径亦是深恶痛绝:“若果真如此,那确实杀得好,为民除害。” 她顿了顿,将话题引回更棘手的部分,“那……你方才提到的,收留你的那对夫妻,他们之间……现在如何了?”
林墨无奈地叹了口气,眉宇间染上一丝疲惫:“还能如何?捉奸在床,血溅当场。信任已然崩塌,感情更是支离破碎。估计是破镜难重圆了。” 他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毕竟,他曾真心感受过这个家短暂的温馨。
两人回到那气氛凝重的府邸,再次踏入苏雪落的房间。眼前的景象让苏莺莺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苏雪落被粗糙的绳索五花大绑,瘫坐在地,头发散乱,眼睛红肿,模样凄惨又狼狈。
苏莺莺终究是心软,看不下去,快步上前,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替苏雪落解开了绳索。
绳索一松,苏雪落仿佛找到了依靠,看到眼前是一位衣着华丽、气质高贵的陌生女子,她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浮木,猛地扑进苏莺莺怀里,将头深深埋下,压抑许久的委屈、羞愧、恐惧化为更汹涌的泪水,无声地颤抖着,浸湿了苏莺莺的衣襟。
苏莺莺身体微微一僵,但很快软化下来,她能感受到怀中妇人那彻骨的绝望。她轻轻拍打着苏雪落的后背,用尽可能柔和的声音安抚道:“好了,好了,没事了……先冷静下来,别哭了……” 她试图先稳定住苏雪落的情绪。
林墨站在一旁,眼神淡漠地看着这一切,直到苏雪落的哭声渐渐变为低泣,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冷静得近乎残酷,打破了这短暂的脆弱平静:
“苏姨,事已至此,哭解决不了问题。你既然做错了事,就要承担后果。现在,决定权在长树叔手里。看他是否还愿意原谅你,或者你愿意付出什么代价来弥补你造成的伤害。” 他将目光转向一直如同石像般呆坐在角落的长树。
长树听到林墨的话,空洞的眼神微微动了一下,缓缓抬起头,望向抱在一起的两个女人。他的目光落在苏雪落身上,那里面混杂着尚未完全消散的爱意、被背叛的剧痛、深深的失望,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挣扎与不舍。多年的夫妻情分,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彻底斩断。
林墨敏锐地捕捉到了长树眼中那抹挣扎,知道他内心远非表面看起来那般死寂。但是,一个更现实、更严峻的问题摆在了面前。他看向苏雪落,问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甚至可能决定未来走向的问题,语气平静却带着巨大的压力:
“苏姨,我不得不问一个可能很冒犯,但必须面对的问题。你与王莽、李四如此频繁,你是否想过,你可能会怀上孩子?” 他紧紧盯着苏雪落的眼睛,“如果你真的怀上了,你是选择要,还是不要?”
这个问题如同惊雷,在房间里炸响。
苏雪落的身体猛地一颤,下意识地伸手抚上自己的小腹。那一瞬间,林墨清楚地看到她眼中竟飞快地掠过了一丝柔情?一种属于母性的、本能的光彩。
这一幕让林墨的心瞬间沉了下去,一股难以言喻的失望涌上心头。‘她难道真的没救了吗?’他心中暗忖,‘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孩子,一个可能是人渣留下的孽种,她竟然还会流露出这种情绪?难道她宁可选择保住一个坏种,也要彻底辜负、甚至践踏长树叔这样一位善良的夫君吗?’ 他几乎要以为苏雪落已经执迷不悟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然而,后续的发展却出乎林墨的意料。
苏雪落眼中的那丝柔情,如同被风吹灭的烛火,迅速熄灭,转而被一种极致的怨恨和恶狠所取代。那怨恨,是对王莽李四的,或许也是对她自己失控欲望的。她猛地抬起头,眼神变得冰冷而决绝,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近乎自残般的快意:
“不要!”
她几乎是咬着牙吐出这两个字,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我绝不会留下那个孽种!绝不!”
听到这个回答,林墨紧绷的心弦终于微微一松,暗自松了口气。‘还好她至少在这最关键的事情上,还保有着正常人的理智和底线。’ 他不由得想起了在蓝星时,偶尔看到的那些扭曲价值观,那简直连七级文明都觉得蓝星没救了,暗网都看得要洗眼珠子。相比之下,苏雪落此刻的选择,虽然残酷,却是在这惨痛局面下,最清醒、也是对所有人伤害最小的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