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院的张奶奶踩着晨光上门时,手里拎着个竹篮,掀开蓝布,露出一沓裁好的红宣纸和一把亮闪闪的剪刀。“听说要剪喜字?”她笑眯眯地拍了拍苏星晨的手,“早备好花样了,保准比城里买的俏。”
苏星晨往她手里塞了块刚蒸好的米糕:“您老可是咱们这一片的巧手,有您在,我放心。”
张奶奶眼睛笑成了月牙,余光瞥见院子里晾着的糖纸串——陆延正踩着梯子,把苏星晨连夜串好的糖纸挂在晾衣绳上,红的、绿的、透明带花纹的,被风一吹,像串起了半空中的彩虹。
“这是……糖纸?”张奶奶凑近了看,惊讶地挑眉,“当喜字的穗子?倒是新鲜。”
“嗯,”苏星晨点头,手里还在串最后一串,“都是陆延和我攒的,每张都记着日子呢。”她拿起张印着小熊图案的糖纸,眼里泛着光,“这张是去年暴雨天,他冒雨去便利店给我买的,回来时浑身湿透,糖纸却裹得严严实实。”
张奶奶听得直叹气:“现在的年轻人,心思比老面还细。”说着掏出剪刀,在红宣纸上簌簌地剪起来,“我给你们剪对‘糖心鸳鸯’,翅膀上就缀糖霜似的花纹,配这些糖纸正好。”
陆延挂完最后一串糖纸,从梯子上下来,额角渗着薄汗。苏星晨递过毛巾,指尖擦过他的脸颊:“歇会儿吧,剩下的我来弄。”
“没事。”陆延握住她的手,往她掌心塞了颗水果糖,“张奶奶说剪完喜字要喝甜汤,我去熬点银耳羹。”
他转身进了厨房,苏星晨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发现他今天穿了件新洗的白衬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的手腕上还沾着点红墨水——是刚才串糖纸时不小心蹭到的,像朵小小的朱砂痣。
张奶奶的剪刀越剪越快,红纸屑簌簌落在膝头,渐渐剪出两只依偎的鸳鸯,翅膀上果然剪出了细碎的圆点,像撒了把糖霜。“成了!”她举起宣纸,阳光透过镂空的花纹,在地上投下晃动的红影。
苏星晨刚要接,院门口忽然传来自行车铃铛声,是陆延的发小周明,扛着卷红布闯进来:“延哥让我带的红布!说是要铺院子?”
红布展开时,苏星晨愣了愣——不是常见的大红布,而是带着细白条纹的,像撒了层糖霜的红丝绒。“这布……”
“陆延特意去布店挑的,”周明咧嘴笑,“说你上次看杂志时盯着这种布看了半天,说像草莓糖的包装。”
苏星晨心里一暖,想起上周翻旧杂志时,确实随口提过一句“这种布铺在院子里肯定好看”,没想到他记在了心上。
陆延端着银耳羹出来时,正看到苏星晨蹲在红布上,把张奶奶剪的喜字往布上摆。阳光落在她发顶,红布的条纹映在她脸上,像落了层甜甜的光晕。
“羹好了,先喝一碗。”他把碗递过去,勺子碰着碗沿,叮当作响。
银耳羹熬得稠稠的,放了冰糖,甜而不腻。苏星晨舀了一勺喂到张奶奶嘴边,又塞了一勺给周明,最后才自己喝,眼角的余光瞥见陆延正看着她,嘴角的弧度藏不住。
“对了,”周明忽然拍大腿,“忘了带鞭炮!延哥说要放串小鞭炮,图个热闹。”
“不用放鞭炮,”苏星晨笑着摇头,指了指头顶的糖纸串,“风吹这些糖纸的声音,不就像小鞭炮吗?”
果然,风正好吹过,糖纸互相碰撞,发出细碎的“哗啦”声,清脆又热闹,像谁在撒一把把糖豆,甜得发响。
张奶奶看着这场景,忽然叹了句:“我年轻时嫁人的时候,红布上绣的是牡丹,哪有这么多巧心思……”她看着苏星晨和陆延,眼里的笑意软得像糖,“你们啊,把日子过成糖了。”
陆延闻言,悄悄握住苏星晨的手,两人的指尖都沾着点红纸屑,像蹭到了糖霜。阳光穿过糖纸串,在红布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像撒了把会动的星星。
苏星晨忽然想起昨晚陆延说的话——“日子会一天比一天甜”。原来甜不是轰轰烈烈的甜,是红布上的糖霜纹,是糖纸串的哗啦声,是他藏在细节里的,比糖更暖的心意。
她往陆延身边靠了靠,轻声说:“等下把糖纸串挂到门口吧,让路过的人都听听,咱们家的‘鞭炮’,是甜的。”
陆延笑着点头,把她手里的空碗接过来,指尖故意碰了碰她的掌心,像在偷藏一颗只有两人知道的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