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掌柜那张泡烂的脸刚从天花板裂缝里探出来,沾着尸油的手指就先勾住了林野的衣领——那手指冰凉,指尖裹着一层半凝固的油膏,触到皮肤时像有无数细小的虫在爬。林野只觉后颈一沉,整个人被往裂缝里拽,余光瞥见阿吉正被401房的穿衣镜吸得前扑,苏九璃伸手去拉,自己的袖口却被镜里伸出来的人皮缠住,两人一起往镜面滑去。
“跑!往二楼楼梯口跑!”林野突然发力,狠狠扯断衣领,从背包侧袋里摸出个巴掌大的青铜铃铛——那是之前在废弃义庄找到的“镇邪铃”,铃身刻满扭曲的人脸,虽算不得强力鬼器,却能暂时震退阴物。他猛地晃动铃铛,“叮铃”声刺破旅馆的死寂,天花板裂缝里的老掌柜脸突然抽搐起来,沾着的尸油簌簌往下掉,拽着林野的手也松了一瞬。
这间隙里,苏九璃已经拽着阿吉往后退,三人踩着地上滑腻的尸油往门口冲,刚踏出401房,就听见身后传来“轰隆”一声——天花板整个塌了半边,老掌柜的上半身从裂缝里掉出来,他没有下半身,腰腹处是一团模糊的血肉,裹着无数张人脸,那些脸的嘴巴一起开合,发出细碎的哭嚎,像有无数人在他身体里惨叫。
“他没腿!只能靠尸油滑着追!”林野边跑边喊,余光扫过走廊地面——401房流出来的尸油正顺着楼梯往下淌,老掌柜的身体果然在油里“漂”着追来,速度比他们跑楼梯还快。阿吉跑得脚软,差点摔下楼梯,苏九璃一把拽住他,却瞥见楼梯转角的墙面上,不知何时渗出了一张张人脸,那些脸的眼睛都盯着他们,嘴巴一张一合,像是在说什么。
“别碰墙面!那些脸会粘人!”苏九璃喊着,突然脚下一滑,半个脚掌陷进楼梯台阶的裂缝里——裂缝里灌满了尸油,竟藏着一只沾着人皮的手,正死死攥着她的脚踝。林野回头想拉,老掌柜已经“漂”到了三楼转角,身体上的人脸突然齐刷刷转向苏九璃,其中一张赫然是赵鹏的脸,眼睛圆睁着,像是在警告。
就在这时,二楼走廊尽头突然亮起一盏煤油灯,昏黄的光穿过弥漫的尸油味,映出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男人背对着他们,肩线笔挺,手里的煤油灯灯芯裹着一层薄油,烧得“滋滋”响,灯影里,他的影子竟不是人形,而是一团缠绕着人脸的黑雾。
“这边!”男人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像从油里捞出来的,带着潮湿的腐味。林野本想警惕,却见老掌柜在那盏灯亮起的瞬间突然往后缩,身体上的人脸都露出恐惧的神情,连淌在地上的尸油都开始往回退。“是旅馆经理!之前登记时见过一面!”苏九璃认出男人的西装,拉着阿吉就往灯影里冲。
三人跑到男人身边时,才看清他的模样——经理的脸白得像纸,眼眶深陷,瞳孔是浑浊的黄色,像掺了尸油。他手里的煤油灯灯座上,竟嵌着一张小小的人脸,是个小孩的脸,眼睛闭着,嘴角却咧着笑。“别回头,他怕灯油。”经理说话时,嘴唇几乎不动,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滚出来的,他侧身让开一条路,身后是一扇虚掩的铁门,门楣上刻着“配电室”三个字。
林野刚要开口问,就听见身后传来老掌柜的嚎叫,回头一看,老掌柜正卡在三楼楼梯口,身体上的人脸都在往灯影里探,却不敢越过煤油灯的光——灯油滴在地上,形成一圈小小的光区,尸油一碰到光区边缘,就“滋”地化成白烟。“快进去。”经理推了林野一把,铁门“吱呀”一声开了,里面堆满了生锈的配电柜,柜门上都贴着泛黄的符纸,符纸边缘沾着干涸的尸油。
关上门的瞬间,外面传来老掌柜撞墙的声音,震得铁门都在晃。阿吉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苏九璃靠在配电柜上,摸了摸脚踝——被攥过的地方,留下一圈黑色的油痕,正慢慢往皮肤里渗。“你是谁?为什么要帮我们?”林野盯着经理,手里还攥着镇邪铃,他注意到经理的西装袖口,沾着和登记单上一样的人皮碎屑。
经理没回答,只是走到最里面的配电柜前,伸手拂去上面的灰——柜门上贴着一张住宿登记单,日期是5月20日,名字栏写着“陈默”,正是经理的名字,而签名处,赫然贴着一张和老掌柜一模一样的脸。“你们以为,老掌柜是第一个‘脸鬼’?”经理突然转身,眼眶里的黄色浑浊物开始往下流,像融化的黄油,“这旅馆里的每个人,都是‘养脸人’,包括我。”
林野心里一沉,想起之前的线索:“‘油养脸,脸养物,物养镜’,你是说,你也是被镜子养着的?”
“是,也不是。”经理走到铁门前,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老掌柜的撞门声越来越弱,像是退走了。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枚黄铜钥匙,钥匙柄上刻着一张人脸,递给林野:“这是101房的钥匙,老掌柜的房间。里面有面铜镜,镜底刻着‘同油不同命’。”他顿了顿,浑浊的眼睛突然看向苏九璃,“你手里的镊子,夹过306房的黑发吧?那是上一任‘养脸人’的,她的脸嵌在铜镜里,能告诉你‘同日脸’的秘密。”
“什么是‘同油不同命’?上一任养脸人是谁?”林野追问,可经理已经拉开了一条门缝,外面的尸油味顺着门缝飘进来,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哭嚎。经理回头时,林野突然发现,他的左脸颊上,正慢慢浮现出一道裂纹,和苏九璃之前脸上出现的裂纹一模一样。
“别相信镜子里的脸,也别相信登记单上的日期。”经理的声音突然变轻,像是被风吹走的烟,“灯油快烧完了,他很快会找到这里。记住,101房的铜镜,只能在子时看,过时……就会看到自己的脸。”他说完,猛地拉开门,煤油灯的光突然变暗,灯座上的小孩脸睁开了眼睛,嘴角咧得更大。
林野刚要再问,经理已经消失在门外,铁门“哐当”一声自动关上,门把手上,突然多了一张小小的人皮,是经理的脸,眼睛闭着,嘴角带着一丝诡异的笑。“他是什么意思?‘同油不同命’?”阿吉爬起来,盯着钥匙上的人脸,“还有101房,我们之前查过,门是锁死的,里面根本没动静。”
苏九璃走到铁门旁,摸了摸门上的人皮——人皮是温的,像是刚从脸上撕下来的。“他在给我们线索,”她转头看向林野,“老掌柜怕灯油,而经理的煤油灯里,掺的不是普通的油,是‘养脸人的油’——灯座上的小孩脸,应该是上一任养脸人的孩子。”
林野攥紧黄铜钥匙,钥匙柄上的人脸硌得手心发疼。他突然想起经理袖口的人皮碎屑,和登记单上的一模一样:“经理也是5月20日入住的?他的脸,是不是也被镜子养着?”话音刚落,就听见铁门外传来“滋滋”的声音,像是尸油在腐蚀铁门,紧接着,门上的小窗户里,慢慢贴上来一张脸——是老掌柜的脸,眼睛睁得大大的,正对着他们笑,而他的身后,挤满了密密麻麻的人脸,每张脸都在往门缝里探,像是要钻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