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碾过山脚的碎石路,引擎的轰鸣压不住副驾上沈明的声音。他把青铜铃铛在指尖转得飞快,唾沫星子溅在挡风玻璃上,正眉飞色舞地讲着“骨冢副本退鬼”的经历:“当时那鬼的骨爪都快抓到我后颈了,我反手掏出这铃铛一摇,‘叮’的一声,那鬼直接化成灰!你们是没看见,当时跟我组队的那几个,吓得腿都软了,还得靠我……”
阿吉在后座翻了个白眼,偷偷扯了扯苏九璃的袖子。苏九璃正盯着车窗玻璃,玻璃上沾着的雨珠里,映出沈明的侧脸——雨珠里的他嘴角没动,眼神却直勾勾盯着林野握着方向盘的手,和现实里眉飞色舞的模样完全割裂,像有另一个人藏在雨珠里。
“沈哥,”林野突然开口,语气平淡得没一丝波澜,“骨冢副本的出口在东侧崖壁,你说你从西侧石门出来的,是记错了?”
沈明的话头猛地顿住,转铃铛的手也僵了一下,随即又笑起来:“嗨,都半年前的事儿了,记混了也正常!重点是我退了鬼……”
“重点是你没退鬼。”林野打断他,方向盘轻轻一打,车子避开路边的坑洼,“当时和你组队的三个人,两个没从副本出来,剩下一个叫老周的,上周在‘雾巷副本’遇见我,说骨冢里根本不是你退的鬼,是那只鬼本来就只收‘带疤的人’——你手腕上那道烟疤,是进副本前特意烫的,对吧?”
沈明的脸色瞬间沉下来,攥着铃铛的手紧了紧:“你胡说什么?老周那是嫉妒我……”
“嫉妒你把他的急救包藏起来,让他差点死在骨冢里?”林野的目光从后视镜扫过沈明,“还有去年的‘锈船副本’,你跟人组队找‘船灵锚’,最后把队友推给水里的鬼,自己拿着锚跑了,那队友的家属到现在还在找你。”
阿吉在后座猛地抬头,苏九璃则悄悄把刚才攥在手里的镜碎片按在膝盖上——碎片里映出沈明的替身影,正对着现实里的他举起骨节手,手背上的铃铛纹路越来越清晰,而沈明垂在腿边的手,指甲缝里开始渗出细小的血珠,和碎片里替身影骨节缝里的血珠一模一样。
沈明的额头冒了汗,声音也发紧:“你……你调查我?”
“不用调查。”林野踩下刹车,车子停在一片荒草丛生的空地前,这里离副本入口已有两里地,可车窗玻璃上的雨珠里,沈明的倒影还在盯着他的手,“你进‘镜中回廊’前,在副本入口的小卖部买了三包压缩饼干,两包塞进自己背包,却跟我们说只带了一包,还让阿吉分你半块——你不是来闯副本的,是来抢东西的。”
他指了指沈明鼓囊囊的背包:“你背包里除了饼干,还有半块刻着血纹的骨头吧?是你在副本另一条道上捡的,那是前一波玩家的指骨,上面的血纹和第七扇血门的血槽能对上——你早就知道血门要‘骨标’,想捡别人的骨头凑数,让别人替你死。”
沈明的脸彻底白了,他猛地去捂背包,却被林野伸过来的手按住手腕——林野的指尖刚碰到他的手腕,就感觉到他皮下的骨头在轻轻颤动,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拱。
“你以为捡块别人的骨头就能蒙混过关?”苏九璃终于开口,声音冷得像冰,“第七扇血门的规则里,‘骨标’要‘活骨配活标’,你捡的指骨是死骨,血门不认。你刚才在大厅晃铃铛时,石台上的血槽亮了,不是铃铛镇住了鬼,是替身影在‘认标’——你手腕上的烟疤,还有你刚才偷偷摸过陈穗头骨的手,都已经被血门记成了‘活标’。”
她把镜碎片递到沈明眼前,碎片里的替身影正对着他的手腕伸出骨节手,而现实里沈明的手腕,烟疤处开始发红、发烫,像有火在里面烧。
“你刚才在大厅拍我肩膀时,袖口沾了石台上的血粉,那是替身影的‘引骨粉’,沾到谁身上,谁的骨头就会被替身影‘牵住’。”林野松开沈明的手腕,“你滔滔不绝讲自己多厉害,不是想炫耀,是想让我们信你,跟着你走,等我们的骨头被替身影抽走,你就可以拿着我们的骨头去凑数,打开血门拿里面的东西——我说得对吗?”
沈明瘫在副驾上,浑身发抖,他想拉开背包拉链看看里面的骨头,可手指怎么也动不了,手腕处的疼痛越来越烈,像有无数根细针在扎骨头。他突然想起刚才在大厅里,石台上的血槽亮起来时,自己背包里的骨头在发烫,当时还以为是宝贝,现在才知道,那是血门在给他“倒计时”。
“我……我不知道会这样……”沈明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就是想拿点副本里的东西卖钱,我没想害人……”
“现在想起来怕了?”阿吉在后座冷笑,“刚才在大厅里你不是挺嚣张的吗?还说要拿七成血玉……”
“血玉根本不存在。”苏九璃打断他,指了指镜碎片,“血门要的从来不是血玉,是‘七副活骨’,等替身影凑齐七块活骨,就会从镜子里出来,把我们的骨头换成它们的死骨——你捡的那半块指骨,就是前一波玩家被换下来的。”
沈明突然尖叫起来,他垂在腿边的手,食指指尖开始发黑、变凉,像被冻住了一样,而镜碎片里的替身影,正拿着一根发黑的指骨,对着现实里的他晃了晃——那根指骨的形状,和他食指的骨头一模一样。
林野重新发动车子,引擎的声音盖过了沈明的尖叫:“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老实跟我们说你在另一条道上看到了什么,要么等着你的骨头被替身影一根根抽走,变成碎片里那样的死骨。”
沈明抱着自己发黑的手指,眼泪鼻涕一起流下来:“我说!我说!我在另一条道上看到了一面破镜子,镜子里有好多人影,每个人影手里都拿着一块骨头……还有!还有一个穿蓝色衣服的女人,她对着镜子哭,说她的头骨被拿走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越野车的后视镜突然“咔嗒”一声裂了,裂口里映出沈明的替身影,正举着一根发黑的指骨,慢慢凑近现实里的他,而沈明的食指,已经彻底没了知觉,像不属于自己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