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墙的裂痕还在渗着红褐色粘液，滴在地板上汇成细小的溪流，蜿蜒着往舞台方向爬。林野攥着那半块发烫的拼图碎片，指腹被边缘的尖棱硌出红痕——刚才莉莉和画皮鬼突然消失在门口的阴影里，像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拽了进去，连那“嗒嗒”的高跟鞋声都戛然而止，这种突兀的寂静比任何嘶吼都让人发毛。
“他们没走。”苏九璃的银链在掌心绕了三圈，链头依旧指向大门的方向，只是震颤的幅度比刚才更急，“是在蓄力。”
沈瑶靠在后台的立柱上，右臂的腐肉已经蔓延到锁骨，她从怀里摸出最后一张黄符，用牙齿咬开指尖，将血滴在符纸上。黄符“腾”地冒出点火星，却很快熄灭，只留下道焦黑的痕迹。“阿坤已经不算‘人’了。”她的声音混着喘息，“被缠丝鬼织进木偶的那一刻，他就成了新的‘牵丝者’，莉莉手里的木偶头……是他故意给的。”
小周猛地抬头，眼里的红血丝更密了：“故意给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那木偶头里藏着‘主丝’。”林野的目光扫过散落在地上的木偶残骸，突然弯腰捡起一根缠着银线的断指——是木偶的指节，上面却沾着点新鲜的皮肉，“顾连城日记里夹着张草图，说牵丝木偶的核心有七根主丝，分别连着七个‘祭品’的骨血。莉莉是第七个。”
苏九璃的指尖发冷：“你是说……阿坤从一开始就打算把莉莉当成最后一个祭品？”
“不止。”林野将断指扔在地上，用脚碾碎，“他要的是完整的‘牵丝阵’。我们找到的三块碎片，加上莉莉手里的木偶头，再加上……”他看向沈瑶，“你身上的阴气，小周的生魂，还有我和九璃的血，正好凑齐七个祭品。”
这话像块冰扔进滚油里，前厅瞬间炸开了锅。小周踉跄着后退两步，撞在一个断腿木偶上，木偶“哗啦”散成碎片，露出里面塞着的半截骨头——是人的指骨，上面还缠着银线。“他疯了……”小周的声音带着哭腔，“那可是莉莉啊！跟了他那么久……”
“在这剧院里，‘久’算什么？”沈瑶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血腥味，“沈阳跟了他三年，还不是说卖就卖？莉莉以为自己是例外，其实不过是他留到最后的‘好料’罢了。”她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的血沫溅在衣襟上，像绽开的红梅，“我们得去二楼。”
“二楼？”苏九璃皱眉，“刚才画皮鬼就是往二楼去的。”
“顾连城的书房在二楼。”沈瑶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血，“日记里说，书房有面‘照魂镜’，能照出被缠丝者的主丝源头。找到源头，就能断了阿坤的根基。”
林野没犹豫：“小周，你守在这里，用桃木片在门口画个圈，别让粘液漫过来。”他将自己的匕首塞给小周，“记住，不管听见什么都别开门。”
小周攥紧匕首，指节发白：“你们……小心。”
二楼的走廊比一楼更暗，应急灯早就灭了，只有从窗户透进来的月光，在地板上投下歪歪扭扭的窗格影，像无数只张开的手。墙面上挂着的戏服剧照都蒙着灰，照片上的人嘴角都咧着诡异的笑，眼睛在月光下闪着冷光，像是活了过来。
“嗒、嗒、嗒。”
高跟鞋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次很近，就在走廊尽头的书房门口。
苏九璃猛地将林野和沈瑶拽进旁边的储物间，反手关上门。透过门缝，他们看见画皮鬼正站在书房门口，白裙上的黑血已经凝固成了硬块，手里的美工刀却亮得刺眼。她没有推门，只是歪着头，用那支沾着颜料的画笔，在门板上涂抹着什么。
“她在画‘门符’。”沈瑶的声音压得极低，“不让我们进去。”
林野的目光落在储物间角落里的一堆杂物上，那里堆着些破旧的戏服和道具，其中一件蟒袍的下摆露在外面，和舞台中央那个木偶穿的一模一样。“有办法了。”他拽过那件蟒袍，往身上一披，又捡起一个掉在地上的翎子帽戴上，“画皮鬼认衣不认人。”
苏九璃立刻明白了：“你想假扮那个木偶？”
“试试。”林野压低帽檐，遮住大半张脸，推门走了出去。
画皮鬼果然没动，依旧在门板上涂抹。暗红色的颜料在门板上渐渐成形，是个扭曲的人形，眉眼像极了莉莉。
林野屏住呼吸，学着舞台木偶那僵硬的步伐，一步一步往书房门口挪。脚踩在地板上发出“咚、咚”的闷响，和阿坤的步伐一模一样。
就在他快要靠近画皮鬼时，书房里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是莉莉的声音！
画皮鬼的动作顿了顿，握着画笔的手微微颤抖。
林野趁机侧身滑到书房门口，猛地推开门。
书房里的景象让他胃里一阵翻涌。
两具尸体并排躺在书桌前的地板上。
左边的是个穿蓝布衫的男人，是之前被黑影吞噬的张叔，他的胸口被剖开，里面的内脏不翼而飞，塞满了银白色的细丝，像个被填错了棉絮的木偶。
右边的是莉莉。
她穿着那件沾血的白裙，左边扭曲的胳膊已经被生生扯断，断口处缠着银线，线头连向天花板的阴影里。她的眼睛瞪得很大，瞳孔里映着个模糊的黑影，嘴角还保持着临死前的惊愕——手里的木偶头掉在脚边，已经裂成了两半，露出里面藏着的最后一块拼图碎片，碎片上沾着她的血。
“找到……碎片了……”
一个嘶哑的声音从天花板上传来。
林野猛地抬头，看见阿坤正像蝙蝠一样挂在房梁上，身体被无数银线吊着，关节以各种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像个被玩坏的木偶。他的眼睛是两个黑洞，正死死盯着莉莉的尸体，嘴角咧开个巨大的弧度。
“把她……给我……”阿坤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在转动，“我就……帮你们……杀了……画皮鬼……”
画皮鬼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门口，手里的美工刀对准了林野的后心，她血肉模糊的脸上，“眼睛”的位置正对着莉莉的尸体，像是在确认什么。
林野的指尖冰凉。他看着莉莉死不瞑目的眼睛，看着那块沾血的碎片，突然明白了阿坤的算盘——他要莉莉的尸体当“新木偶”，要借画皮鬼的手除掉他们，最后独吞所有碎片，开启牵丝阵。
而现在，他们成了他手里的刀，或者说，是他引诱画皮鬼的饵。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