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农的短暂憩息并未让吕布沉溺于温柔乡。贾诩的信如同精准的计时沙漏,提醒着他外部世界的风云变幻。曹操的主力深陷徐州泥潭,每日消耗巨大,这是稍纵即逝的战机。
他并未立刻返回依旧百废待兴的洛阳,而是选择留在弘农,这里是他势力的中心,信息传递、兵力调集都更为便捷。他下令加强了与安邑、河内、洛阳之间的信使往来频率,确保自己能第一时间掌握各方动向。
书房内,巨大的粗糙地图铺在案上。吕布的目光在徐州与兖州之间来回移动。曹操几乎将能动用的机动兵力都压向了东方,兖州腹地由荀彧坐镇,程昱主持防务,夏侯惇、曹仁、乐进、于禁等将领则分守各处要隘,防御体系堪称严密,但“严密”往往也意味着“分散”和“缺乏纵深”。
“围魏救赵…”吕布的手指敲击着邺城(袁绍治所,代指曹操腹地)的位置,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强攻兖州?那是下策,即便能胜,也必然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惨胜,白白便宜了袁绍、刘表之流。
他要的是疑兵,是震慑,是让曹操如芒在背,不得不分心回防,从而缓解徐州压力,甚至迫使曹操退兵。同时,这也是对兖州内部那些被曹操高压政策压制的不满势力的一次鼓舞和试探。
“传令。”吕布沉声道。
一名文书官立刻躬身听令。
“令:驻守弘农、河东的张辽,即刻交接手中防务,速回弘农听令!西线防务,暂由徐荣总督,潼关张绣部协防。”
“令:河内陈宫,加派哨探,严密监控兖州西部曹军动向,尤其是延津、白马等黄河渡口曹军营垒的兵力调动情况。所有情报,每日一报。”
“令:安邑贾诩,加快第二批对潼关张绣所部的粮草军械输送,稳住西线。同时,筹备可供三万大军半月所用之粮草,秘密向河内方向集结待命。”
一道道命令清晰明确地发出。文书官飞快地记录着,然后加盖印信,由候命的信使迅速送出。
数日后,风尘仆仆的张辽赶回了弘农。他直接来到吕布的书房,甲胄未卸,脸上带着征尘。
“主公!”张辽抱拳行礼,声音沉稳。
“文远回来了。”吕布点点头,示意他近前,“西线情况如何?”
“回主公,徐荣将军已接手防务,稳而不乱。潼关张绣所部,收到首批粮草军械后,情绪已基本稳定,目前正协助徐将军加固关防,暂无异常动向。”张辽言简意赅地汇报。
“很好。”吕布指着地图上的兖州,“曹操大军皆在东面,兖州空虚。我欲行围魏救赵之策,然非真攻,乃以疑兵慑之,迫曹孟德分心,或可解徐州之围。”
张辽目光随着吕布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眼神锐利:“主公欲如何行事?”
“我要你,”吕布看向张辽,这个他最为倚重的大将,“总督此役。率一支精兵,进驻河内,与陈宫合兵。大张旗鼓,多立旌旗,昼夜派兵沿黄河巡弋,做出欲大举渡河南下之姿态。尤其要对白马、延津等地的曹军营垒,施加压力,频频试探,但切记,非我令,不得真的发起大规模强渡作战。”
张辽立刻领会了吕布的意图:“主公是要辽,将程昱、夏侯元让(夏侯惇)他们的主力,牢牢钉在黄河沿岸,不敢妄动?”
“不错!”吕布颔首,“声势要大,要让对岸的曹军确信我主力意在南下。但要掌握分寸,虚虚实实,以威慑和疲惫敌军为主。你可能做到?”
张辽抱拳,斩钉截铁:“末将领命!必让曹军寝食难安,一刻不敢松懈!”
“好!”吕布拍了拍他的肩膀,“下去准备吧,点齐一万精锐,即日开赴河内。所需粮草,文和会从安邑调拨。”
“诺!”张辽雷厉风行,转身便去安排。
又过了几日,来自徐州的细作传回最新情报:曹操攻势虽猛,但徐州军抵抗顽强,尤其刘备部作战英勇,下邳城依旧未破。然而,曹军已在城外开始修筑长期围困的工事,显然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徐州军伤亡惨重,物资消耗巨大,形势依旧危急。
同时,河内陈宫也发来急报:发现兖州境内有兵马向东部调动迹象(可能是程昱在抽调兵力加强徐州方向或预防吕布),但黄河沿线的曹军守备部队依旧严阵以待,未有松懈。
吕布看着这些情报,眼神冰冷。
时机差不多了。
曹操已经开始从兖州抽血去补充徐州战场,这说明他也很吃力,但兖州本地的防御还没有乱。这正是施加压力的最佳时刻。
他再次写信给已前往河内的张辽和陈宫,只有简单的八个字:
“疑兵可动,声势宜壮。”
东风已至,只待那隔着滔滔黄河的擂鼓呐喊之声,敲响在曹操的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