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贾诩定下大计后,吕布知道,王允这张牌,还不能完全抛开。尽管厌恶其手段,但王允在朝堂公卿中的影响力以及他接近皇帝的便利,在计划初期仍有利用价值。至少,需要让他配合,而不是在关键时刻捣乱。
这一次,吕布主动递了帖子,以“前日宴饮失仪,特来致歉”为名,再访司徒府。
王允自那日被吕布戳破心思并强行带走貂蝉后,一直称病不朝,在家中又是惶恐又是恼怒。接到吕布拜帖,他惊疑不定,不知这煞星又来作甚,却又不敢不见。
书房内,王允强打精神,面色依旧有些苍白,见到吕布,勉强挤出笑容:“温侯大驾光临,老夫抱恙在身,未能远迎,还望恕罪。”语气中带着明显的疏离和警惕。
吕布却仿佛忘了前几日的不快,神色颇为“诚恳”,拱手道:“司徒大人言重了。前日布酒後失言,多有冲撞,回府后思之,深感不安。今日特来赔罪,还望司徒海涵。”
王允一愣,完全摸不透吕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干笑:“温侯言重了,岂敢,岂敢……却不知小女……”
“哦,貂蝉姑娘在我府上甚好,内人待她如姐妹,司徒不必挂心。”吕布轻描淡写地带过,随即话锋一转,面色沉痛起来,“那日司徒一番为国除奸的拳拳之心,虽方法……略显急切,却让布深感震撼。回去后思之,司徒所言不差,董卓倒行逆施,人神共愤,确已到了不得不除之时!”
王允眼睛猛地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吕布。这态度转变也太快了!前几日还义正词严地斥责,今日竟附和起来?
吕布观察着他的反应,继续道:“布一介武夫,以往只知听令行事,不明大义。经司徒那日点拨,如醍醐灌顶。董卓名为义父,实为国贼!布岂能因私废公,继续助纣为虐?”他语气激昂,仿佛真的幡然醒悟。
王允将信将疑,试探着问:“那……温侯之意是?”
吕布凑近几分,压低声音,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司徒欲行大事,布愿效犬马之劳!唯司徒马首是瞻!”
王允心中顿时狂喜!峰回路转!吕布竟真的回心转意了!虽然不知缘由,但若有吕布这等猛将加入,诛杀董卓的成功率将大大增加!他激动得胡须微颤:“温侯……温侯深明大义,实乃汉室之福,天下苍生之幸啊!”
“然,”吕布话锋又一转,面露“难色”,“董卓护卫森严,寻常方法难以近身。硬拼,恐伤亡巨大,且难以成功。布苦思冥想,或有一计……”
“哦?温侯有何妙计?”王允急忙问道。
“董卓仇家众多,若其途中遇刺,岂不合情合理?”吕布缓缓道,“届时,布可率心腹‘恰巧’在附近,闻讯赶去‘救驾’……混乱之中,刀剑无眼,发生任何‘意外’,都是刺客所为。如此,既可除贼,又可保全我等声名,不至背负弑主之名,司徒以为如何?”
王允听得目瞪口呆,随即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彩!妙啊!此计比他的美人计更加狠辣直接,且将自己和吕布都摘得干干净净!他原本还担心吕布莽撞,没想到竟有如此缜密狠绝的算计!
“好!好计策!”王允抚掌大赞,“温侯此计,可谓万全!不知需要老夫做些什么?”
吕布心中冷笑,面上却郑重道:“此事需里应外合,需司徒密切留意董卓行程,尤其是其往返郿坞与皇宫之间的确切时间和路线,提前告知于我,以便布置。 事发之后,朝堂必然震动,需司徒立刻出面,联合忠义大臣,稳定局势,拥戴陛下,发布诏书,定董卓之罪,安抚人心。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吕布目光锐利地看着王允:“需严防李儒!此獠多智,若其在长安,事发后必兴风作浪。司徒需想办法,或将其调离,或在其反应过来之前,联合宫中力量,将其控制!绝不可让其与城外西凉诸将取得联系!”
王允此刻已完全被吕布描绘的“美好”前景和“周密”计划所吸引,连连点头:“温侯所虑极是!李儒此贼,包藏祸心,必除之而后快!放心,宫中黄门侍郎士孙瑞、尚书杨瓒等皆忠义之士,老夫可与之密谋,届时控制宫禁,擒拿李儒,绝无问题!董卓行程,包在老夫身上!”
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诛杀国贼、匡扶汉室、青史留名的景象,激动得难以自持。
“如此甚好!”吕布点头,“此事千系重大,你我需单线联系,绝不可再让第三人知晓!司徒得到消息,可遣绝对心腹之人,至南门第三家酒肆,找掌柜的,说是老家送来新酿的酒曲,他自会通知于我。”
“明白!明白!”王允此刻对吕布已是言听计从。
又虚情假意地商议了一些细节后,吕布起身告辞。王允亲自送至门口,态度无比热情,与之前判若两人。
离开王府,吕布脸上的“诚恳”与“激昂”瞬间褪去,恢复冷峻。
王允以为自己仍是执棋者,却不知早已成了别人棋盘上,一颗用来吸引火力、承担风险的棋子。真正的杀招和后续的布局,他永远也不会知道。
现在,陷阱已经布下,只待董卓这头猛兽,自己走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