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锋的尸体横陈在地，殿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林昭看着倒在自己怀里、气息微弱、浑身是血的萧烬，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疼又慌。
“阿烬？阿烬！”她轻轻拍打着萧烬的脸颊，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萧烬艰难地掀开眼皮，视线模糊地聚焦在林昭写满担忧的脸上，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气若游丝：“殿下…没事…还…死不了…” 她试图自己站起来，却牵扯到全身的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又软了下去。
“别动！”林昭按住她，看着那几乎被鲜血浸透的夜行衣，以及后心处那明显凹陷下去的掌印，眼圈瞬间就红了。她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必须立刻离开！
她咬紧牙关，深吸一口气，试图将萧烬扶起来，背到背上。然而，她高估了自己的力气，也低估了萧烬的重量（或者说低估了一个半昏迷习武之人的沉）。第一次发力，不仅没把萧烬背起来，自己反而差点被带得一起摔倒。
“咳咳…”萧烬被她这笨拙的动作折腾得又咳出点血沫，虚弱地吐槽，“殿下…您这…是打算把我…在地上…再拖行几圈…磨掉点皮…减轻重量吗？”
林昭又急又气，脸上有些挂不住，嗔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贫嘴！你…你怎么这么沉！” 她调整了一下姿势，回忆着小时候嬷嬷教过的背人技巧（虽然从来没实践过），再次弯腰，抓住萧烬的手臂，猛地向上一提——
“呃！”
“哎哟！”
两人同时发出痛呼。林昭感觉自己的腰快要断掉了，而萧烬则觉得全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
“殿下…您…确定…不是想…直接送我上路…换个轻点的暗卫吗？”萧烬疼得龇牙咧嘴，还不忘继续嘴欠。
“闭嘴！再说话就把你丢在这儿！”林昭恼羞成怒，脸颊因为用力而涨得通红。她终于勉强将萧烬背了起来，萧烬的下巴无力地搁在她的肩头，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
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林昭本身力气就不大，加上萧烬的重量和她自己手臂上那道火辣辣的伤口，没走几步就开始气喘吁吁，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更要命的是，萧烬虽然意识模糊，但求生本能让她下意识地会用手臂搂住林昭的脖子，这无疑增加了背行的难度和…窒息感。
“松…松点…”林昭艰难地偏过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想…勒死我…然后…我们…一起…做对…吊死鬼吗…”
萧烬似乎听懂了，手臂的力道稍微松了些，含糊地嘟囔：“…做鬼…也得…跟着殿下…”
林昭：“…” 她决定不再跟这个半昏迷的家伙计较。
好不容易踉踉跄跄、一步三晃地挪到那暗道入口处，林昭已经感觉双腿如同灌了铅，眼前阵阵发黑。她小心翼翼地将萧烬从背上“卸”下来，让她靠坐在墙边，自己则扶着墙壁大口喘气。
“不行了…阿烬…我们…歇…歇一会儿…”她感觉自己的肺都要炸了。
萧烬勉强抬起沉重的眼皮，看着林昭狼狈不堪、汗流浃背的样子，心疼又好笑，虚弱地提醒：“殿下…这里…可不是…喝茶…赏月的地方…外面…动静…怕是…快瞒不住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殿外远处隐约传来了更加嘈杂的脚步声和呼喊声，似乎有更多的侍卫正在朝长乐宫方向集结。
林昭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她看了一眼那黑黢黢的暗道入口，又看了看几乎动弹不得的萧烬，咬了咬牙：“走！”
她再次弯腰，这次尝试将萧烬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半扶半抱地拖着她往暗道里塞。过程依旧极其不顺利，萧烬的腿卡在入口处，林昭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塞”进去，自己也被带得一个趔趄，差点一头栽进暗道里。
“殿下…您这…身手…”萧烬在黑暗中发出微弱的调侃，“以后…要是…不当公主了…去码头…扛大包…估计…够呛…”
林昭气得想打人，但看着萧烬那惨白的脸，终究没忍心，只没好气地低吼：“再废话我就真把你扔这儿了！快爬！”
暗道内依旧狭窄潮湿。林昭跟在萧烬身后，看着她每向前蠕动一下，都伴随着压抑的闷哼和身体的微微颤抖，心也跟着一抽一抽地疼。她只能不停地催促，同时也是在给自己打气：“快一点…阿烬…再坚持一下…就快到了…”
“殿下…您…别念了…”萧烬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无奈的苦笑，“您这…跟赶驴似的…我倒是想快…这身子…它…不听使唤啊…”
“那你倒是使唤它啊！”林昭急道。
“…它…罢工了…”萧烬有气无力地回应。
林昭：“…” 她觉得自己迟早要被这家伙气死在这暗道里。
爬行似乎永无止境。黑暗、狭窄、污秽、还有身后越来越近的追兵威胁，以及前方同伴沉重的伤势，这一切都足以让人崩溃。林昭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她只觉得手臂、肩膀、腰背无处不痛，汗水混合着血水和污泥，让她狼狈到了极点。
就在她几乎要绝望的时候，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以及…新鲜的空气！
是出口！
“到了！阿烬！我们到了！”林昭惊喜地低呼，声音带着哽咽。
萧烬也精神一振，用尽最后力气向前挪动。
然而，就在她们即将抵达出口时，萧烬突然身体一僵，猛地咳出一大口鲜血，整个人彻底软了下去，堵在了通道口。
“阿烬！”林昭大惊失色，连忙上前，发现萧烬已经彻底昏迷过去。
完了！林昭看着近在咫尺的出口，又看看昏迷不醒、堵住去路的萧烬，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她尝试推动萧烬，却发现根本推不动。
难道要功亏一篑？死在这最后一步？
不！绝不！
林昭眼中闪过一丝狠色，她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抓住萧烬的腰带和衣领，如同拖麻袋一般，咬牙切齿地、一点一点地将她往出口外硬推！
“萧烬！你给我…出去！”她低吼着，汗水顺着下巴滴落，手臂上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染红了衣袖。
终于，在一声闷响中，两人如同滚地葫芦一般，从那个狭窄的洞口跌了出来，重重摔落在废弃庭院冰冷的草地上。
月光洒在她们身上，照亮了满身的血污与狼狈。
林昭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像散架重组了一遍。她侧过头，看着旁边昏迷不醒、但胸口尚有微弱起伏的萧烬，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与巨大的担忧同时涌上心头。
逃出来了…可是，阿烬…
她挣扎着爬过去，颤抖着手探向萧烬的鼻息。
还有气！
林昭松了一口气，几乎要虚脱过去。但她也知道，危险远未结束。她必须立刻带着萧烬，与外面接应的人汇合！
她看着萧烬昏迷中依旧紧蹙的眉头，无奈地叹了口气，认命地再次尝试将这个沉重的“包袱”弄起来。
“唉…本宫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