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蓉的声音陡然沉了下去,一种莫天明从未感受过的肃杀之气从她身上弥漫开来——这肃杀与她警察身份既微妙融合,又隐隐剥离。“莫天明,跟我来。”她语气里的严肃不容置疑,目光扫过公交站周围嘈杂的人群,“有件事,得单独跟你说。”
莫天明眼神平静无波,脚步却依言跟上,随她离开喧闹的站台。陈蓉没走远,只将他带到市局大院侧墙根下——那里立着几棵枝叶稀疏的梧桐树,高大的围墙投下片僻静阴影,恰好避开主干道的人流。
确认周遭无人留意,陈蓉才压低声音,语气肃然:“接下来的话,与警察身份无关,是‘引路人’必须告知踏入明劲者的规矩。这些话,绝不能让圈外人听见。”
莫天明的眼神几不可察地凝了凝,表情却依旧沉静如水。围墙阴影落在他脸上,那双眼睛深得像寒潭,所有翻涌的情绪都被冰封在最深处。陈蓉的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石子投进这潭死水。
“这个武者圈子上头,有个管事的机构。”陈蓉的声音压得更低,确保只有两人能听见,“叫炎国武术协会特殊事务处理局,简称武协特事局。它的存在,对圈外人——包括张大队、林队他们——都是最高机密。职责就是管理我们这类人,确保力量不被滥用,两个世界互不侵扰。”
“规矩就两条铁律:武者不扰凡俗,恩怨自了;凡俗不涉江湖,法纪高悬!”
“作为引路人,我必须告诉你,踏入明劲后,你面前有两条路:一是江湖事江湖了,二是加入特事局。”
莫天明静静听着,没任何表示。
陈蓉深吸一口气:“江湖事江湖了,意味着你和赵大龙,甚至未来与地术门的恩怨,都得按武者的方式解决。特事局会在双方自愿的前提下,充当见证和监督,确保恩怨止于江湖,不波及无辜。”
“什么方式?”莫天明的嗓音低沉平稳。
“生死状。”陈蓉吐出三个字,眼神锐利如刀,“签下生死状,在特事局备案,约定时间地点,以武论生死,输赢各安天命。事后恩怨一笔勾销,谁再寻仇,特事局严惩不贷。”
“生死状……”莫天明低声重复,语气听不出波澜。
“第二条路,”陈蓉的语气在郑重中,悄然带上一丝引导,“加入特事局。”
她直视着莫天明,眼神恳切了几分:“我必须诚实地说,加入特事局意味着接受约束和调遣,这条路不轻松,要担很重的责任。”
“但,”她话锋一转,声音添了几分力量,“这也是能让你真正变强,切实保护想保护之人的路!”
“一旦加入,组织会为你和家人提供最高级别的保护。地术门和赵大龙的威胁,组织会以雷霆手段铲除!你和家人的安全,都将得到前所未有的保障!”
“更重要的是,”陈蓉的声音染上几分吸引力,“你能获得最系统、最顶级的武道指导和资源!明劲对你只是起点,在特事局,你能看到更广阔的天地,触摸更高的境界!你的力量,将不再只用于自保或复仇,而是成为守护秩序、守护更多像你家人一样普通人的利剑!”
“当然要付出代价:服从命令、维护秩序、接受监督、响应征召、严守保密。力量越大责任越大,但这责任值得——它能让你从孤立无援中挣脱,站在更高的平台,真正拥有解决问题、守护珍视之物的力量!”
陈蓉尽责地阐述着,既点明责任,更强调加入组织的保障与成长空间。她望着莫天明,希望这番话能在他心中激起涟漪,让他看到除了孤身犯险外的光明大道——如此年轻便突破明劲的天才,若能引入特事局,对组织也是巨大收获。
可莫天明依旧沉默,像尊石像在阴影中消化着一切。他的平静,让陈蓉心中的期盼微微沉了沉。
片刻后,莫天明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却异常平静:“陈警官,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他的目光在围墙阴影里更显深邃:“这些信息……很重要,也很沉重。我需要时间……仔细想想。”
他顿了顿,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细微的波动,像是在确认什么:“另外……这件事,我想先请教一下家师。”
“家师?”陈蓉心头猛地一跳!这个词瞬间激活了她脑中的线索——前些天莫天明提过体育老师陈刚给的名片,今早便衣王城也汇报过,昨晚莫天明在震远武馆待了几个小时!当时她忙于审讯没深究,此刻与“家师”二字骤然重合!
震远武馆陈刚!陈蓉的思绪飞速运转,那天在特事局查的档案立刻浮现:榕城震远武馆,老馆主陈震阳三年前病逝后武馆解散,其子陈刚继承名号,却门庭冷落、名存实亡。档案显示,陈刚是登记在册的明劲巅峰武者,无重大违规记录,近年深居简出,几乎没什么存在感。
难道莫天明昨晚拜师陈刚?这个推断让陈蓉略感意外,却也让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些。陈刚是特事局备案的“良民”,背景清晰可控,远好过未知的神秘高人。虽武馆没落,但陈刚本人实力与记录还算干净。
她压下翻涌的思绪,维持着引路人的平静,点头道:“事关重大,谨慎考虑是应该的。有师长可请教,是好事。”她没追问,避免引起警觉,心中却已快速完成对陈刚的评估。
莫天明微微颔首:“陈姐,笔录做完了,该说的我也说了。没其他公务的话,我先走了,母亲还在医院等我。”
陈蓉没再阻拦,只沉声道:“记住,无论选哪条路,别做让自己后悔、让亲人痛心的事。特事局的大门,永远向有能力守护秩序的人敞开。”她最后一次点明组织的立场。
莫天明没回应,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出围墙阴影,重新融入街道人流,走向公交站。陈蓉站在原地,看着他平静地登上公交车,车门关闭,载着那个平静的身影缓缓驶离。
公交车上,莫天明找了个后排靠窗的位置坐下,窗外的街景飞速掠过,阳光透过玻璃洒在他脸上,却照不进那双深潭般的眼眸。
公交车平稳行驶,车厢里混杂着各种声音:报站声、乘客的低语、引擎的嗡鸣。莫天明的身体随着车辆微微晃动,仿佛一尊没有生气的雕塑。只有他自己知道,平静的表象下,思绪正如同沸腾的岩浆,在黑暗中奔涌冲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