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卡泽周身的束缚刚一解除,便如挣脱枷锁的困兽般踉跄撑起。他喉间滚动着野兽般的嗬嗬低喘,布满血丝的赤红瞳孔死死锁住王临,嘴角咧开一个混杂着痛楚与狂悖的扭曲弧度,声音嘶哑,却字字浸染着刻骨的傲慢与屈辱凝聚的反扑:
“讲道理?哈!”他猛地以拳捶击胸口,震出几点暗红如熔渣的火星,仿佛在强调那源自血脉的、不容置疑的神性,“这天上地下,从无一人配教我焚卡泽讲道理!”
喘息稍平,狂态更炽:“父亲只说‘尊重’你几分制器的本事,可曾说过要我在你面前伏低做小?!学院敬我三分,陛下容我七分——你真当是看在我爹那张‘穷酸脸’的份上?”
焚卡泽骤然仰天狂笑,卷曲的发丝间腾起灼热的真火气浪,仿佛连空气都在为他的血脉而燃烧颤抖:“皆因我是真神嫡血!由焚中天老祖亲授大道烙印!此界上下,谁敢触我真神威严?!”
轰隆!
似是为了呼应这神子宣言的滔天气焰,演法场上空骤然阴云翻墨,雷声隐隐。九道庞然狰狞的阴影撕裂天幕,裹挟着熔岩硫磺的灼热腥气与冥河深渊的阴寒霜息滚滚而下!
焚卡泽双臂如恶魔之翼般轰然展开,状若魔神临世,嘶吼声化作撕裂风暴的音浪:“王临!休依仗圣器逞那宵小暗算之能!今日之辱,百倍奉还!出来吧,阿卡则——以尔之爪牙利齿,为汝主撕碎这东方的狂妄蝼蚁!”
维利亚俏脸瞬间血色尽褪,纤手死死攥紧王临的袖袍,指甲几乎掐入布料,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栗:“是……是九头蛇阿卡则!传说中侍奉火神焚中天的契约魔宠,五系魔力巅峰的绝世凶物!唯真神、或执掌神眷之器者,方能号令驾驭……焚中天竟将这等底牌,赐予了这个疯子!”
九颗形态迥异、獠牙毕露的狰狞蛇首撕裂云层,投下的庞然虚影瞬间笼罩了整个演法场。阿卡则如山峦倾倒般轰然降临,十八只冰冷竖瞳精准锁定王临,巨口中各自酝酿着能腐蚀金铁的幽绿毒瘴、焚尽万物的赤红烈焰、冻结灵魂的苍白霜息……灭世般的恐怖威压弥漫开来,压得数千观者呼吸凝滞,灵魂深处生出本能战栗。
焚卡泽傲立于蛇影中央的炽烈风暴眼,状若癫魔,赤红眼珠燃烧着复仇与权势的狂焰:“看见了吗?!这才是焚天血脉、真神嫡传者真正的底蕴与气魄!这才是焚氏威凌天下的根——”
“嘘。”
一声慵懒而清越的轻笑,如同投入油锅的水滴,又似拨开阴翳的晨风,轻描淡写地切断了焚卡泽燃烧的咆哮,将全场近乎凝固的窒息感刺出一个口子。
王临指尖轻柔地拂过维利亚冰凉微颤的手背,传递着无声的安抚。他抬眼看向那近在咫尺、遮天蔽日的凶兽巨影时,唇角竟噙着一丝不合时宜的、甚至带着点古怪亲昵的笑意:
“啧啧啧,小凯瑞啊小凯瑞,”语气闲适,如同唤邻居家淘气的狗崽,“两月不见……你这‘忠犬护主’的把戏,演得倒是越发炉火纯青、煞有介事了嘛?”
时间,在这一刻如同被冻结的琥珀!
就在阿卡则最中央那颗象征着威严与冥府权柄的墨绿色主首怒张巨吻,磅礴幽毒的龙息即将喷薄而出、湮灭万物的刹那——那双冰冷的竖瞳猛地剧烈收缩成针孔大小!一股早已深植于它神魂最深处、此刻被强行引爆的冰寒烙印陡然炸开!
那不是简单的契约反噬,而是曾被九幽噬魂蛊与蚊妖轮番拷问、最终被打下永不磨灭臣服印记的本源恐惧!是灵魂深处被刻下“至高支配者”名讳带来的绝对战栗!
“嘶——嗷嗷!!!”
九颗蛇头在同一瞬间爆发出凄厉到完全变调的、混杂着无尽恐惧与本源剧痛的惨嚎!方才凝聚的灭世光华在瞬间如梦幻泡影般溃散成渣。庞大如山的身躯再也支撑不住,像被无形的神罚之锤狠狠砸中头颅与脊柱,在万众骇然目光下,伴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轰响,轰然瘫倒于尘埃泥泞之中!蛇躯猛烈抽搐,鳞甲在泥水里疯狂摩擦扭动,溅起漫天污浊。
王临却如同无事发生,闲庭信步般上前几步,靴尖在泥地边停下,带着点嫌弃又漫不经心的味道,轻轻踢了踢那颗还在因剧痛而抽搐不已的墨绿蛇首,语气带着训诫家犬般不容置疑的权威:
“让你乖乖在炼金塔楼里看家护院……”声音不高,却每个字都清晰地敲打在阿卡则濒临崩溃的神魂上,让它抖得更加厉害,“谁准许你偷溜出来,陪这浑小子演这出狗血泼天的闹剧了?嗯?”
王临微微俯身,目光锐利如剑,穿透蛇瞳的表象直刺其心核:“……胆子真是肥得很啊。前次被你蒙蔽,只当你是无主凶灵。搞了半天,竟是个有主的物件?”他冷哼一声,语锋陡然转厉:“当初献上真魂,臣服于我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滑头的老实交代?!”
“呜……嘶……”阿卡则九双蛇目中只剩下刻骨的、能融化岩石的恐惧与全然卑微的祈求,庞大的身躯缩成一团,在泥泞中筛糠般颤抖,哪里还有半分凶焰滔天的圣兽模样?活脱脱一只被主人抓包的受惊泥鳅。
啪嗒。
焚卡泽如同被瞬间抽掉了所有脊椎骨和狂傲之气的泥塑木雕,双膝再也支撑不住那虚假的神裔躯壳,颓然跪倒在尘埃与泥水的混合污秽里。他面无人色,瞳孔涣散,身体不住地哆嗦,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大的、象征着无上真神荣光与血脉权威的底牌倚仗,在众目睽睽之下,像最低贱的蛆虫般于王临的靴尖前摇尾乞怜、瑟瑟发抖。喉咙里只剩下破碎的、不成调的咯咯气流声,仿佛一只被掐住脖子的垂死家禽,所有的骄傲、依仗、狂想,都在此刻被碾得粉碎。
王临静静地俯视着脚下失魂落魄、形同废物的焚卡泽,目光中没有怜悯,只有一种洞穿万物的平静。他轻叹一声,那叹息并非惋惜,反而带着一丝冰冷的、仿佛宣判命运般的了悟,字字如淬寒冰的锥子,深深凿入焚卡泽崩塌的世界中心:
“呵,世事果真奇妙,应了那句老话……”王临的指尖轻敲了下扇骨,“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原来我随手降伏的一条看家小蛇,竟是你这‘浑神子’心尖尖上的宝贝宠物?”
他的唇角勾起一抹带着无尽讽刺的弧度,目光扫过焚卡泽惨白的脸:“方才听你慷慨激昂,说什么‘天上地下,无人配教你焚卡泽讲道理’?”王临摇了摇头,语气陡然变得饶有兴致,却又暗藏杀机:“看来你骨子里终究是只信拳头、迷恋这力量角逐的野蛮游戏。也罢,强扭的瓜不甜……”
王临的视线在瘫软的九头蛇和跪伏的焚卡泽之间扫过,如同一个兴致盎然的观众在挑选角斗士:
“这样吧,我这人心善,最是讲理也最是尊重个人喜好。我给你俩一个‘公平’的机会——”他声音猛地拔高,带着无可置疑的裁决意味,“你,”(羽扇点指焚卡泽)“和它,”(靴尖虚点抽搐的蛇首)“就在此地,现在!像个真正的野蛮人那样打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