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周围看好戏的目光和李鹏那欠揍的笑声还在耳边回响时，萧雨晴却像是突然屏蔽了外界所有的杂音。他深吸一口气，将那些因为羞涩和窘迫而四处乱撞的情绪强行压了下去。
他转过头，不再理会李鹏的玩笑，那双清澈的、如同浸润在水光中的粉色眼眸，无比认真地、专注地，望向了身旁的姬千鹤。
“姬千鹤，”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的清晰和真诚，穿透了所有的喧嚣，准确无误地传递到了她的耳中，“你真的，真的……很厉害。”
没有调侃，没有夸张的赞叹，只是最简单、最朴素的一句话。但正是这份不加任何修饰的真诚，像一股温暖的清泉，瞬间冲刷掉了姬千鹤心中那因为成绩而带来的、最后一丝不真实感。
她……真的很棒吗？
姬千鹤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再次重重地跳了一下。她猛地转过头，避开了萧雨晴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嘴里含糊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放学的铃声，像是解救了全班同学的号角，在漫长的等待后终于响起。
喧闹声瞬间充斥了整个校园。同学们三三两两地冲出教室，讨论着去哪里庆祝，或是抱怨着某一科的失利。
姬千鹤依旧是最后一个收拾书包的。她慢吞吞地将几本破旧的课本塞进那个半新不旧的黑色双肩包里，动作里透着一丝考完试后的慵懒和茫然。
就在她准备像往常一样，独自一人离开这片喧闹时，一截白皙纤细的、嫩滑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轻轻地，拉住了她的衣袖。
是萧雨晴。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凑了过来，低着头，脸颊上还残留着未曾褪尽的红晕。他拉着她袖子的手指微微用力，似乎是鼓起了巨大的勇气。
“我们……我们去天台吧，”他的声音很小，小得像是怕被风吹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颤抖，“我……我有话想对你说。”
姬千鹤的身体，在被他拉住的那一刻，就僵住了。
天台……有话要说……
这几个关键词组合在一起，几乎不用大脑思考，一种模糊而又强烈的预感，就像电流一样，瞬间窜遍了她的全身。
这个傻子……他……
姬千鹤的心跳，再次不争气地加速了。她能感觉到，自己那刚刚因为羞恼而褪去红晕的耳根，又开始隐隐地发烫。
她看着萧雨晴那毛茸茸的、因为紧张而微微低垂的头顶，喉咙动了动，想说点什么刻薄的话来掩饰自己的慌乱，比如“有屁快放”或者“老娘没空”。
但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好。”
最终，她只是从喉咙里挤出了一个含糊的音节，算是默许。然后，就任由那个比她矮了大半个头的少年，拉着她的衣袖，穿过喧闹的走廊，一步一步地，走向那个熟悉的、此刻却充满了未知与暧昧的禁忌之地。
……
傍晚的天台，被夕阳染上了一层温暖的橘红色。微风拂过，吹起少年少女的发梢，也吹起了空气中那丝丝缕缕的、暧昧不明的悸动。
两人一前一后地站着，谁也没有先开口。
萧雨晴依旧低着头，紧张地绞着自己的手指，那张白皙的小脸，在夕阳的映照下，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他的心里，仿佛有两只小人在激烈地打架。
一个穿着骑士盔甲的小人，挥舞着宝剑，大声地呐喊着：“冲啊！就是现在！告诉她你喜欢她！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而另一个穿着兔子睡衣的小人，则抱着胡萝卜，瑟瑟发抖地蜷缩在角落里：“不行啊……万一……万一她讨厌我怎么办？万一她觉得我恶心怎么办？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他喜欢姬千鹤。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这份喜欢，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从她第一次在图书馆，因为自己身高不足，但是又恐高不敢用扶梯，姬千鹤最终帮忙拿书的时候？
还是从她嘴上说着最恶毒的话，却会默默地记住他喜欢吃胡萝卜的时候？
又或者，是在金家那个混乱的厨房里，她顶着所有人的嘲笑，也要坚持做完那道“暗黑料理”的、那份笨拙的执着？
这份感情，就像一颗悄然落入心田的种子，在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时候，就已经生根发芽，长成了参天大树。
他想告诉她。
他想告诉她，她不是别人口中的“不良少女”，不是那个只会打架、逃课的“差生”。在他眼里，她比任何人都要善良，比任何人都要坚强，也比任何人……都要可爱。
今天，她的成绩证明了她自己。这或许是最好的、也是最后的机会了。
然而，当他抬起头，对上姬千鹤那双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深邃、仿佛能洞悉一切的黑色眼眸时，所有的勇气，又像是被戳破的气球，“嗖”的一下，全都泄光了。
“我我.....我....我我我......你...”
看着他那副扭扭捏捏、欲言又止的窝囊样子，姬千鹤心里的那点旖旎和期待，渐渐地被一股熟悉的、恨铁不成钢的烦躁所取代。
当然，在这份烦躁之下，还藏着一丝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不易察觉的羞涩。
“喂，”她终于忍不住，率先打破了沉默，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烦，“我什么你什么，你到底要说什么？磨磨唧唧的。”
这句话，终于戳破了萧雨晴那脆弱的心理防线。
他被吓得一个哆嗦，大脑瞬间一片空白。那些在心里排练了无数遍的、深情款款的告白台词，此刻全都飞到了九霄云外。
他支支吾吾了半天，脸憋得通红，那句最重要的“我喜欢你”，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卡在了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然后，在他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句完全不相干的、驴唇不对马嘴的话，就这么脱口而出了。
“姬……姬千鹤！这……这次的考试很顺利！所以……所以，这个周末，我们……我们一起去逛逛街，放松一下吧！”
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想狠狠地抽自己一个大嘴巴。
逛街？放松？他到底在说些什么鬼东西啊！
“哈？”
姬千鹤听到这句话，整个人都愣住了。她用一种看外星生物的眼神，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面前这个满头大汗、语无伦次的少年。
随即，她有点……气笑了。
搞了半天，这么大的阵仗，拉她上天台，就为了……约她去逛街？
这个傻兔子！
这个蠢得无可救药的、连表白都不会的胆小鬼！
她在心里狠狠地骂道，但那颗因为紧张而狂跳的心，却在一种哭笑不得的无语中，缓缓地，落回了原处。失望吗？好像有一点。但更多的，是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萧雨晴看到她那副似笑非笑的、复杂难明的表情，以为她是要拒绝了。他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不……不行吗？”他紧张得连裙角都快被自己揉烂了，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乞求和委屈，“我……我很早就想了……就是……就是和朋友一起，普普通通地逛街……”
朋友……
听到这个词，姬千鹤那刚刚平复下去的心，又被轻轻地刺了一下。
她在心中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呵呵，朋友吗？
也罢。
她转过身，双手插进兜里，留给他一个冷硬的侧脸。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我又没说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