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病中无意识的一声“潇潇”,如同在看似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深水炸弹,其引发的暗涌远超所有人的想象。这声皇帝的头风症在太医的精心调理下,渐渐好转,但精神仍有些不济,需要静养。朝政暂由几位军机大臣协同处理,后宫事务则依旧由皇后统摄,林潇潇从旁协理。
然而,林潇潇敏锐地察觉到,周围的气氛发生了微妙而危险的变化。
首先来自皇后。以往皇后对她虽不算亲近,但至少维持着表面上的公允与提携。可如今,皇后看她的眼神,偶尔会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冷意。在分配宫务时,一些原本由她负责的、容易出成绩的事务,被皇后以“皇上需静养,不宜过于劳烦妹妹”为由,轻轻巧巧地移交给了齐妃或其他低位妃嫔。留给她的,多是一些繁琐、吃力不讨好、或者极易出错的杂事。
其次,是来自六宫的视线。华妃倒台,原本许多依附翊坤宫或畏惧华妃威势的妃嫔、管事,此刻都将目光投向了风头正劲的林潇潇。有试图巴结讨好的,但更多的,是带着审视、嫉妒,乃至幸灾乐祸的观望。他们都在猜测,失去了华妃这个最大的对手,林婉仪是否能乘势而起,更进一步?还是会成为皇后下一个打压的目标?
这日,林潇潇按例去景仁宫汇报宫务。皇后端坐上方,听完她的禀报,并未像往常那样给予指示或肯定,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拨弄着浮叶。
“林婉仪协理宫务也有些时日了,想必对宫中人事也熟悉了不少。”皇后放下茶盏,语气平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如今华妃……年氏已倒,宫中更需安稳。你年轻,有时行事难免急切,还需多向齐妃、敬妃这些老人儿学着些,凡事以稳妥为上,切莫再像之前那般,为了些许效率,便轻易改动旧例,引得底下人心浮动。”
这番话,看似教诲,实则是在敲打。将她之前改革小厨房、梳理账目等政绩,轻描淡写地归结为“急切”、“改动旧例”、“引人心浮动”,彻底否定了她的努力和成效。
林潇潇心中凛然,知道皇后已经开始动手了。她垂下眼帘,恭顺地应道:“臣妾谨记皇后娘娘教诲,日后定当更加谨慎,凡事多向各位姐姐请教。”
皇后看着她低眉顺目的样子,眼底冷光一闪,又道:“对了,再过两月便是太后圣寿。往年此事多由华……由内务府与翊坤宫操办。今年情况特殊,本宫想着,你既协理宫务,不若便将此事交由你主要负责,齐妃从旁协助,也让六宫看看你的能力。你可愿意?”
太后圣寿,何等重大的事情!规格、仪制、宴席、赏赐、宾客名单……千头万绪,稍有差池,便是大不敬之罪。往年华妃倚仗权势和皇帝的宠爱,方能操办得风光无限。如今皇后将此烫手山芋丢给她,明面上是重用,实则是将她架在火上烤!若办得好,是分内之事,若办得稍有不如意,或是被人在其中动了手脚,那便是万劫不复。
林潇潇心知这是皇后的阳谋,她不能拒绝,也无力拒绝。她只能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抬起头,目光平静:“臣妾蒙娘娘信任,定当竭尽全力,办好太后圣寿,不负娘娘所托。”
从景仁宫出来,林潇潇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皇后的针对,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狠。她仿佛已经能看到前路上布满了荆棘和陷阱。失去了华妃这个屏障,她必须独自面对来自中宫的最高权力碾压。太后的赏识,皇帝的些许好感,在皇后明确的敌意面前,显得如此脆弱。她该如何在这几乎必死的局中,寻得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