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通道的灯光猛然亮起,如同审判日的降临,将一切暴露在惨白的光线下。旋转的黄色警报灯在墙壁上投下扭曲的光影,伴随着刺耳的闸门开启警报声,整个地下空间仿佛一个被唤醒的巨兽内脏,正在剧烈地收缩、咆哮。
“holy shit!” 帕克的惊呼透过骨传导耳机传来,声音里带着罕见的颤抖。他站在维修塔架上,高耸于码头之上,Awm的狙击镜后,他的瞳孔因震惊而收缩。视野所及,不再是空洞的通道,而是一片翻涌的、腐烂的潮水——成千上万的丧尸,挤满了那足以让两列火车并行的巨大空间。它们摩肩接踵,嘶吼声汇聚成令人窒息的声浪,甚至盖过了警报。肢体相互推挤、碰撞,有些被绊倒,瞬间就被后来者践踏成肉泥,但洪流的速度丝毫未减,正向着码头方向汹涌而来。
“闸门打开要多久!”陆明锐大吼,声音在急促的喘息中显得有些撕裂。他和雷诺兹正从通道中段的配电室夺门而出,拼尽全力向着码头,向着那艘名为“维德尔”号的快艇冲刺。那是他们唯一的地狱出口。
脚下的路异常难行。散落的板条箱、翻倒的推车、不知名的金属碎片堆积如山,迫使他们在奔跑中不断闪避、跳跃,速度根本提不起来。唯一的好消息是,身后那死亡的洪流同样被这些杂物阻碍,不断有丧尸被绊倒,形成短暂的、脆弱的缓冲,但它们的数量实在太多了,前面的倒下,后面的立刻涌上,距离仍在无情地拉近。
“十分钟!”雷诺兹的声音同样带着粗重的喘息,他侧身滑过一个敞开的集装箱,脚步踉跄了一下又立刻稳住。十分钟,在此刻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你们两个最好快点!”帕克的喊声再次响起,伴随着Awm低沉而急促的射击声,每一次枪响,狙击镜中都有一个丧尸的头颅应声爆开,但这点杀伤对于庞大的尸潮来说,简直是杯水车薪。“如果不想被咬掉屁股,就再加把劲!它们越来越近了!”
两人不再回话,将所有力气灌注到双腿上。背上的AR15和L85A1步枪不断撞击着他们的背部,沉重得像是背负着铅块。冰冷的空气吸入肺叶,带来灼烧般的刺痛。短短的八百米距离,在生死时速下,变得无比漫长,每一步都像是从地狱边缘抢夺时间。
他们已经能闻到那股味道了——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混合着血腥和某种难以形容的腥臭,如同实质的墙壁,从身后压迫而来。密集的脚步声和饥渴的嘶吼越来越清晰,几乎就在耳后。
“往两边让开!”威尔逊的吼声如同炸雷般在耳机里响起。
陆明锐和雷诺兹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分别向通道两侧贴墙闪避。
下一秒,“维德尔”号船舷边的m2hb重机枪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巨大的轰鸣声在封闭的地下通道内被无限放大,疯狂撞击着鼓膜,甚至连空气都在随之震动。
火力支援的到来堪称毁灭性的。12.7mm的重机枪子弹形成的金属风暴,瞬间笼罩了通道。冲在最前面的丧尸群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布满尖刀的墙壁。子弹无需刻意瞄准头部,其恐怖的动能足以撕裂一切。肢体被轻易打断、撕碎,躯干被轰出巨大的空洞,腐烂的内脏和黑血如同暴雨般泼洒在墙壁和地面上。成片的丧尸如同被联合收割机碾过的麦秆,齐刷刷地倒下,瞬间清空了一大片区域。碳基生物在这种纯粹为了毁灭而生的火力面前,显得无比脆弱。
“跑快点!要换弹了!”威尔逊的声音夹杂在机枪的怒吼和丧尸的哀嚎中,显得异常焦急。
“知道了!别喊了,戴着骨传导耳机呢!要被你喊聋了!”帕克的声音插了进来。他已经从高高的维修塔架上敏捷地跳落到甲板,Awm甩到身后,迅速扑向另一挺预先架设好的重机枪。“你换弹就到我开火!交替射击!”
弹壳如同瀑布般从两挺重机枪的抛壳窗倾泻而下,叮叮当当地砸在甲板上,很快堆积起来。炽热的枪管在阴冷的空气中散发出阵阵白烟。交替的火力试图织成一道死亡之网,拼命阻挡着尸潮。但丧尸没有恐惧,没有退缩,它们只有最原始、最执着的进食本能。前面的同伴被成片地撕碎,后面的立刻踏着残肢碎肉继续前进,速度甚至没有减慢多少。它们无穷无尽。
重机枪的火力掩护为陆明锐和雷诺兹争取到了宝贵的十几秒。两人抓住机会,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冲刺,终于冲到了码头边缘,脚下就是“维德尔”号的甲板。他们几乎是摔了进去,重重落地,又立刻弹起身。
“陆!你去开船!”雷诺兹没有任何停顿,指着驾驶舱大吼,自己则背着枪疯狂地冲向船尾那门20mm高射炮的位置。那是他们最后的、也是最强的屏障。
丧尸顶着狂暴的金属风暴,仍在步步逼近。子弹消耗的速度远超想象。
“头!子弹可能撑不了十分钟!”威尔逊再次更换沉重的弹链,声音里充满了焦虑。他瞥了一眼帕克脚下,那里只剩下最后三箱备用弹药,在如此疯狂的射击下,它们支撑不了多久。
“我特么不是叫你多找子弹了吗?”雷诺兹一边怒吼,一边手忙脚乱地调整高射炮的角度,粗长的炮口缓缓下压,对准了通道深处那一片蠕动的黑暗。
“时间太短,我找不到多少!”威尔逊委屈地回喊,将新的弹链卡入弹仓,猛地拉动机柄,机枪再次开始咆哮。
陆明锐冲进驾驶舱,猛地按下启动按钮。“维德尔”号的柴油发动机发出一阵沉闷的轰鸣,随即稳定下来,剧烈地震动着整个船体。希望近在咫尺!
他猛地抬头望向闸门——
心脏瞬间沉了下去。
巨大的山洞闸门确实在移动,但速度慢得令人绝望。那巨大的金属巨兽只是不情不愿地张开了一条缝隙,仿佛吝啬的巨人在微微咧开嘴唇。透过那缝隙,只能看到外面更浓重的黑暗和隐约反光的水面。闸门上那盏旋转的黄灯,如同恶魔嘲讽的眼睛,一刻不停地闪烁着,映照在陆明锐急剧收缩的瞳孔里。
闸门开启的程度,离能让“维德尔”号通过,还差得极远极远。
而脚下,重机枪的怒吼、高射炮校准的金属摩擦声、丧尸永无止境的嘶吼、以及闸门开启时发出的沉重嘎吱声,所有这些声音混合在一起,奏响了一曲绝望的交响乐。
时间,似乎站在了它们那边。
闸门那缓慢到令人窒息的开启速度,几乎要碾碎陆明锐最后的希望。每一秒的流逝,都伴随着重机枪咆哮的间歇和丧尸潮水般涌上的嘶吼。那旋转的黄灯,将驾驶舱内也染上一片片令人心悸的、循环往复的昏黄。
他死死盯着那缝隙,估算着距离。还不够!远远不够!快艇的船舷会像罐头一样被坚硬的闸门边缘轻易撕开!
“雷诺兹!闸门太慢了!”陆明锐对着通讯器大吼,声音因为焦急而沙哑。
“我看到了!”船尾传来雷诺兹的回应,伴随着高射炮调整射界时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坚持住!我们给你争取时间!”
话音未落,船尾那门20mm高射炮发出了不同于重机枪的、更加深沉暴戾的轰鸣!
砰!砰!砰!
每一次射击,都像是一记沉重的闷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胸腔上。高爆弹射入通道深处,产生的爆炸瞬间将密集的丧尸群撕开一个个短暂的缺口,残肢断臂和恶臭的碎肉呈放射状泼洒在墙壁和天花板上,燃起一小片短暂的火焰。巨大的回音在通道内反复震荡,几乎要压过一切声音。
但这毁灭性的火力同样无法持久。高射炮的射速缓慢,备弹量更是少得可怜。每一次轰鸣,都意味着他们宝贵的防御力量又消耗了一分。
“帕克!左边!左边那群要冲上码头了!”威尔逊声嘶力竭地喊着,手中的重机枪枪口喷吐着近半米长的火焰,弹壳疯狂跳跃。丧尸已经冲到了码头边缘,最近的距离“维德尔”号不足三十米!它们伸出腐烂的手臂,相互推搡着,试图扑上这近在咫尺的猎物。子弹将它们成排地打倒,黑色的血液几乎在码头地面上汇成了小溪,但后面的立刻又填补上来,踩着自己同伴的尸骸前进。
帕克咬紧牙关,调转枪口,重机枪的扫射像一柄灼热的铁犁,将试图从左侧靠拢的丧尸群狠狠犁开一片。被击中的丧尸身体几乎断成两截,巨大的动能带着它们向后翻倒,撞倒更多的同类。
“子弹!威尔逊!最后一箱!”帕克大喊,他的枪管已经烧得通红,散发出可怕的热浪。
威尔逊一脚将身边最后一个沉重的弹药箱踹到帕克脚边,自己则迅速更换着弹链。他的脸上沾满了硝烟和溅射上的污血,表情因为持续的后坐力和精神的高度紧张而显得有些扭曲。“省着点用!我们没得补充了!”
驾驶舱内,陆明锐的额头布满了冷汗。他一只手死死按在操控台上,仿佛这样就能给那该死的闸门加速。另一只手紧握着他的AR15,手指扣在护木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的目光不断在缓慢开启的闸门和外面地狱般的景象之间切换。
透过驾驶舱的防弹玻璃,他能清晰地看到那些扭曲的面孔,空洞的眼窝,张开的下颚里裸露的黑色牙齿。它们不知疲倦,不知恐惧,唯一的念头就是冲上来,将活人吞噬。重机枪子弹时不时将一两只丧尸打得凌空解体,破碎的肢体甚至偶尔会砸在驾驶舱的玻璃上,留下一道道黏腻恶心的污迹。
突然,一阵更加尖锐、急促的警报声从操控台上响起!
一个红色的指示灯疯狂闪烁!
“怎么回事?!”雷诺兹的声音立刻在耳机里响起,充满了警觉。
陆明锐迅速扫过控制面板,心脏猛地一揪:“是过热!闸门电机过热!它可能撑不到完全打开!”
“什么?!该死!”雷诺兹咒骂着,“能强制重新启动吗?!”
“我在试!”陆明锐的手指在控制面板上飞快地操作,试图找到应急程序。面板上的读数令人绝望,电机温度还在攀升,闸门开启的速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又慢了一丝,甚至偶尔会有短暂的停顿,仿佛一个精疲力竭的老人正在艰难地喘息。
每一次停顿,都让所有人的心沉下去一分。
就在此时,船体猛地一震!
并非来自爆炸,而是来自无数双手的拍击和撞击!
最前面的丧尸已经成功冲到了码头边缘,它们不顾一切地扑进水里,然后被同伴踩踏着,竟然用身体搭成了一座扭曲的“桥梁”!越来越多的丧尸踩着水下的同类,直接扑到了“维德尔”号的船身上!
沉闷而密集的撞击声从船体四周传来,整艘快艇开始轻微摇晃。无数苍白、腐烂的手臂开始扒住船舷,试图向上攀爬!
“它们上来了!它们爬到船上了!”威尔逊惊恐地大叫,他调转枪口,试图清理贴近船身的丧尸,但这个角度极其危险且低效。
“放弃重机枪!换步枪!阻止它们登船!”雷诺兹当机立断,放弃了射界受限的高射炮——它无法攻击如此近的目标。他抄起自己的L85A1步枪,冲到船舷边,对着下方试图攀爬的丧尸群精准地点射。每一次枪响,都有一只丧尸头颅爆开,跌回水中。
帕克也立刻放弃了即将耗尽弹药的重机枪,抽出自己的突击步枪加入战斗。子弹呼啸着射入水中,溅起混着血污的水花。
战斗瞬间进入了最残酷、最危险的接舷战阶段!
陆明锐在驾驶舱内也能听到外面密集的枪声和丧尸指甲刮擦船体的可怕声音。他心急如焚,但控制闸门是他此刻唯一能做的事。他猛地一拳砸在一个紧急解锁按钮上。
嗡——!
闸门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似乎加快了一丝移动的速度,但控制面板上电机过热的警报声变得更加尖锐刺耳,红色的灯光几乎连成一片。
它在超负荷运转,随时可能彻底烧毁崩溃!
“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啊!”陆明锐盯着那逐渐扩大的缝隙,对着控制台无声地呐喊。外面的枪声、嘶吼声、撞击声,以及队友们声嘶力竭的呼喊,汇成一股巨大的压力,几乎要将他压垮。
缝隙外的黑暗水面,代表着生路,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