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第二十六天:
“战术队形,搜索,清场!”苏澜的声音低沉而果断,打破了山顶机场的死寂。她手中的hK417突击步枪枪口微微下压,身体呈标准的低姿态警戒姿势,目光如鹰隼般扫过眼前的每一寸土地。加装的消音器让这把本应咆哮的武器显得沉默而致命。
陆明锐立刻移动到她的侧翼,AR-15步枪的红点瞄准镜亮起一个微小的光斑,覆盖着另一片区域。陈大发则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占据了稍远一点的侧后方位置,m110半自动狙击步枪成为了小队最延伸的眼睛和最精准的威慑。三人形成一个紧密而相互支援的三角队形,小心翼翼地踏入了这座荒废的“圣列撒”小型机场。
机场的确很小,一览无余:一个开裂的沥青停车场、一座摇摇欲坠的木制指挥塔、一个看起来像是维修棚的长条形铁皮屋、一栋低矮的办公室以及一个可能兼作候机厅的小房子,还有一条土路上长满杂草的跑道。
搜索过程机械而紧张。每一步都踩在碎石和荒草上,发出窸窣的声响,在过分安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清晰。办公室和候机厅里空荡荡的,只有翻倒的桌椅、散落的纸张和一些早已过期的宣传册,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霉变的味道。除了干掉两个在候机厅角落里徘徊、穿着破烂地勤制服的丧尸外(mp22手枪发出两声轻微的“噗噗”声,丧尸应声倒地),一无所获。
最终,他们推进到最大的建筑——维修棚。推开吱呀作响的铁皮门,里面光线昏暗,堆放着生锈的工具箱、报废的飞机轮胎、一些看不懂用途的金属零件,角落里还有一个用帘子隔开的更衣室。最显眼的是一张靠墙摆放的老旧办公桌,上面除了一层厚厚的灰,还有一台看起来颇有年头的无线电电台和一台收音机,似乎是地面人员与飞行员联络用的。
“安全。”
“安全。”
“clear.”
三人依次报备,紧张的气氛稍微缓解。陈大发走到门口,从战术背包里掏出一包在候机厅找到的、密封完好的薯片,“刺啦”一声撕开,惬意地靠在门框上吃了起来。山风拂过,吹动她微卷的长发,阳光勾勒出她穿着不合身军服的窈窕轮廓,一丝若有若无的、与她此刻行为极不相称的淡雅体香混入风中。
“别吃了,万一过期了,拉肚子可没药给你治。”陆明锐皱着眉头提醒道,他的目光依旧警惕地扫视着窗外。末日之下,任何入口的东西都需要极其谨慎。
“安啦,没开封的,生产日期我看过,末日爆发前一周的,没问题。”陈大发满不在乎地晃了晃包装袋,发出“咔啦咔啦”的声响,“嗯,在这里吹吹山风还挺舒服。以前我就想过,等退休了,就找个这种山顶的工作,清净。”
苏澜没有参与闲聊。她走到维修棚另一头,透过窗户望着远方。阳光下,热那亚港的轮廓清晰可见,但那片曾经繁忙的海域此刻却死气沉沉,更令人心悸的是码头上那一片片如同蚁群般蠕动的灰色身影——数量庞大的丧尸群。
“这里似乎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都没有。”苏澜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焦虑。燃料问题像一块巨石压在三人心头。
“Ladatcha”的油量表几乎触底,从摩纳哥勉强开到热那亚已是极限。如果在这里找不到燃油,这艘完美的避难所就将变成一座昂贵的海上棺材,他们只能冒险去寻找更小、更不安全的船只。
陆明锐的心情同样沉重。他靠在桌边,目光也投向远方的港口,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所有可能找到燃油的地点,但每一个想法都被那密密麻麻的丧尸潮和堵塞的航道所否定。
一时间,山顶上只剩下风声和陈大发“咔呲咔呲”啃薯片的声音,这悠闲的声响与眼下严峻的形势形成了诡异的反差。
“看来,硬着头皮也得想办法进一趟港务局了。”苏澜转过身,语气决然,“必须找到详细的港口设施分布图,才有可能知道哪个加油站还有油,以及如何安全靠近。”
“你确定吗?我的领导。”陈大发停下了咀嚼,抬起下巴指了指港口方向,脸上玩世不恭的表情收敛了,“那鬼地方丧尸多得跟蚂蚁窝一样。我们这三个人,这几把枪,潜行?别开玩笑了,只要被发现,瞬间就会被淹掉,骨头渣都不剩。我可不想变成它们中的一员,还是这么漂亮的一员。”她虽然语气轻佻,但话里的担忧是实实在在的。
陆明锐叹了口气,无力感充斥全身。陈大发话虽难听,却是事实。那根本不是潜行能解决的问题,那是要面对一场自杀式的冲锋。
就在绝望的情绪开始蔓延时——
“滴滴滴——滴滴滴——”
一阵突兀而急促的电子蜂鸣声毫无征兆地响起!声音来源正是桌上那台积满灰尘的老式无线电!
这声音如同惊雷般在三人耳边炸响!
“敌袭?!”陈大发反应极快,手中的薯片袋瞬间扔掉,身体如同猎豹般窜出维修棚,几步借力便敏捷地攀上了那摇摇晃晃的木制指挥塔,m110狙击步枪瞬间架起,瞄准镜如同冰冷的瞳孔般迅速扫描四周一切可疑的动静。
苏澜和陆明锐也在第一时间闪身找到掩体,据枪警戒,手指紧紧贴着扳机护圈,呼吸几乎停止。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血液冲击耳膜的声音甚至盖过了风声。在这与世隔绝的荒山野岭,任何电子声响都意味着极度不寻常!
声音持续着,顽固而刺耳。陆明锐很快锁定声源——正是桌上那台无线电。他与苏澜交换了一个震惊而警惕的眼神。苏澜用枪口指了指电台,又指了指门外,示意他去接听,自己则全力戒备可能从任何方向发起的攻击。
陆明锐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小心翼翼地靠近桌子,仿佛那电台是一颗炸弹。他伸出手,缓缓拿起了那个沉重的听筒。
“喂?”他的声音带着高度的紧张和试探。
听筒里,传来一个清晰、冰冷、明显经过电子合成的女声,直接叫出了他的名字:
“陆明锐。”
一瞬间,陆明锐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头皮阵阵发麻!他猛地四下张望,仿佛黑暗中有无数的眼睛在盯着他。
“你……你是谁?”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警惕而有些干涩变形。在这意大利的荒山,一个陌生的、处理过的声音用中文精准地叫出他的名字,这比直面丧尸潮还要令人毛骨悚然!
苏澜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她立刻通过耳机低声道:“大发!最高警戒!找出说话的人!”她的hK417枪口沉稳地移动着,覆盖着机场内所有可能的入口和窗口。
塔楼上的陈大发闻言,狙击镜的搜索范围立刻扩大到极限,仔细检查着每一片树林的阴影、每一块岩石的后面,寻找着隐藏的狙击手或观察点。
“你不用猜我是谁,我们并不认识。”合成音继续说着,毫无情绪波动,“不过不认识也有不认识的好处。我只和你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陆明锐强迫自己冷静,大脑飞速思考,“你这样藏头露尾的,我怕你的交易是要我们的命。”
“是会有生命危险,”对方毫不避讳,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但收益与风险并存,看你敢不敢拿。”
“什么收益?”陆明锐握紧了话筒,感觉金属的冰凉透过手套渗入皮肤。
“满载的油料,足以加满你们的‘Ladatcha’。”合成音抛出了一个他们无法拒绝、却又难以置信的诱饵,“当然,还有物资,吃的,喝的,足够放满你们游艇的所有仓库。”
‘Ladatcha’!
这个名字被对方如此轻易地道出,如同重锤狠狠砸在陆明锐和苏澜的心上!他们最大的秘密、最后的依仗,对方竟然了如指掌!这种被完全看透、赤裸裸地暴露在未知视线下的感觉,带来了巨大的恐惧和窒息感。
陆明锐看向苏澜,苏澜的脸色阴沉如水,眼神锐利地扫视四周,同时极其轻微但坚定地摇了摇头。与一个对你无所不知、而你对她一无所知的势力做交易,风险无法估量。
“拒绝!”陆明锐斩钉截铁地回应,试图夺回一丝主动权,“你怎么知道‘Ladatcha’的?我们对你一无所知,你却对我们了如指掌,这样的生意,怎么做?”
“我也可以透露一下我的底牌给你们知道,”合成音似乎预料到了他们的反应,“作为我们合作的基础。”
“你说。”
“让你们在塔台上的‘撒莉古娜’,用她的狙击镜往天上看。”
“撒莉古娜?”陆明锐和苏澜再次一愣,目光投向塔楼上的陈大发。这又是什么名字?
陈大发自己也听到了,眉头紧锁,对着麦克风极轻地嘀咕了一句:“搞什么鬼?撒莉古娜?这张面孔的原主名字?”她的声音没有传到无线电那头。
陆明锐立刻反应过来,对着塔楼方向,用手指用力指了指蔚蓝的天空。
陈大发虽然满心疑惑,但还是立刻抬高枪口,m110的瞄准镜指向苍穹。高倍镜中的世界微微扭曲,她耐心地调整着焦距,过滤着刺眼的阳光……
突然,一个微小却带着不容忽视压迫感的黑色菱形物体闯入了她的视野边缘。它飞得极高,在湛蓝的天幕上几乎像一个静止的黑点,但那独特的全球鹰(Global hawk)高空长航时战略无人机的造型,以及机身反射出的、不属于自然光的冷硬金属光泽,让陈大发的呼吸骤然一滞!
“全球鹰!Rq-4全球鹰!”她倒吸一口凉气,声音通过对讲机传入陆明锐和苏澜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震惊和一丝恐惧,“妈的!万米高空!我们一直在它的眼皮子底下!它什么都能看到!”在这架搭载着高分辨率合成孔径雷达、红外感应器和强大摄像设备的空中巨兽面前,他们所有的行动、所有的隐蔽都失去了意义。它无需靠近,就能将一切尽收眼底。
真相如同冰水浇头。他们自以为隐蔽的行踪,从一开始就暴露无遗。
“你是军方?哪国的军方?”陆明锐对着话筒沉声问道,声音因紧张而沙哑。能操控这种战略级无人机的,背后代表的力量让他不敢细想。
“我不是军方,”合成音否认道,“我只是一名欧盟的研究人员。我需要你们的协助,当然,我也会给你们需要的协助。”
对方的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逐渐清晰的、不容置疑的威胁:“你们需要燃油,‘Ladatcha’才有动力。我不希望我再被拒绝,我也不想听到拒绝。你可以问问苏澜,无人潜航器的鱼雷是什么威力。”
无人潜航器(UUV)!鱼雷!
又一个毁灭性的信息!不仅有空中的眼睛,还有水下的死神!苏澜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作为大使馆武官,她太清楚现代无人潜航器的可怕。它们如同深海的幽灵,静默潜行,难以探测,专门设计用于猎杀舰船。即便是轻型鱼雷,其战斗部也足以轻易撕裂“Ladatcha”的船体,将其彻底送入海底。而裴清还在船上!一想到那艘承载着所有希望的游艇下方,可能正悄无声息地悬停着一艘携带致命武器的无人潜航器,随时能发起毁灭性打击,一股冰冷的绝望就攥紧了她的心脏。
陆明锐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关节发白,几乎要将话筒捏碎。对方不仅掌握着制空权,还掌握着制海权!他们就像棋盘上的棋子,被一双无形的手随意拿捏,生死完全在对方的一念之间!
“我怎么知道帮了你之后,你会不会杀人灭口?!”陆明锐几乎是低吼着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这也是他们最后的一丝挣扎。
“相信我,我不会。”合成音的回答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程序化的坦诚,“如果我要发动攻击,你们现在就已经不存在了。相信我,我是一个母亲,请给予我帮助。”
“母亲”这个词,从冰冷的、毫无感情的合成音里说出来,带着一种极其突兀却又难以言喻的诡异说服力。它没有提供任何实质性的担保,却似乎又在暗示某种超越纯粹冷酷算计的动机。
维修棚内一片死寂。风声似乎也消失了。
陆明锐看着苏澜,苏澜紧咬着下唇,眼神复杂地回望着他,缓缓地、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陈大发在塔楼上,狙击镜依旧死死盯着高空中那个代表着绝对武力和监视的黑点,额角渗出的冷汗沿着脸颊滑落,她甚至看到了机翼下那4颗带着毁灭性的空地导弹,只要对方按下发射键,三个人有一个算一个,谁都跑不出爆炸范围。
拒绝,意味着“Ladatcha”和裴清可能瞬间毁灭,他们也难逃高空打击。
接受,则是一场通往未知险境的交易,生死未卜。
选择看似存在,实则早已被空中冰冷的电子眼和水下沉默的利维坦彻底封死。他们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