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索,又一次在最关键的时刻,以这种完全违背物理常识的方式,硬生生地断裂了。
留给萧语微和苏澜的,只有那晚陆明锐(或者说那个生物)消失前留下的、如同诅咒又如同谶语的话语——“我已经死了”,以及那匪夷所思的、没有影子和流血的现象。这像一根尖锐的刺,深深扎在萧语微作为科学家的理性核心上,让她坐立难安。
最近,她待在研究所私人实验室里的时间越来越长。洁净的实验台上铺满了写满复杂公式和推演过程的稿纸,巨大的电子屏幕上不断模拟着各种能量场和粒子分布模型。她对“没有流血”和“没有影子”这两点异常现象特别上心,直觉告诉她,这或许是解开整个谜团、抓住那个诡异生物的关键突破口。
“啪嗒……啪嗒……”
寂静的实验室里,只有萧语微无意识按动原子笔按钮的声音在规律地回响,这声音清晰地映照出她内心烦乱如麻的思绪。她穿着一身白大褂,金丝眼镜后的眼眸因缺乏睡眠而带着一丝疲惫的血丝,却依旧明亮而专注,紧盯着屏幕上一组组滚动的数据。柔和的灯光勾勒出她专注的侧脸,那种知性而沉静的美,在冰冷的实验仪器衬托下,显得格外动人,却也透着一股执拗的孤独。
不科学的消失方式……如果能找到方法破解这一点,制造出一个能困住那个生物的环境或装置,那么,或许就能强迫他留下,逼问出所有的真相。可是……该怎么做?萧语微感到一阵头痛,她揉了揉太阳穴。她毕生所学,都建立在严谨的实验科学基础上,无论是基因工程、病毒学还是药理学,都与这种近乎“空间魔法”、“玄学”般的现象风马牛不相及。这完全是一个她从未涉足过的、未知的领域。
“想什么呢?”实验室的门被轻轻推开,苏澜抱着刚睡醒、还揉着眼睛的陆明骁走了进来。她今天穿着一身舒适的休闲装,短发清爽,但眉宇间也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郁。看到萧语微对着屏幕发呆的样子,她不由得放轻了声音问道。
“没什么,想一些事情。”萧语微抬起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她不想让苏澜太过担心,但彼此都明白,那件事像一片巨大的阴影,笼罩在她们心头。
苏澜将儿子放下,让他摇摇晃晃地走向在一旁软垫上乖乖玩着积木的陆予希。小家伙看到哥哥,咿咿呀呀地伸出小手。看着两个孩子天真无邪的模样,苏澜心中那份因那个诡异“陆明锐”而起的烦躁感才稍稍平息一些。她走到萧语微身边,倚靠着实验台,叹了口气:“我也很烦……那个东西,神出鬼没的,抓不住,摸不着,像个鬼魂一样。”
这件事,已然成了扎在她们心中一根无法忽视、隐隐作痛的刺。
“对了,”苏澜忽然想起什么,问道,“那晚的东西呢?”
“什么?”萧语微重新戴上眼镜,漂亮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疑惑。
“就是我生日那天晚上,那个人……强行闯进来,说什么‘换来的礼物’,放在鞋柜上的那个盒子。”苏澜比划着说道。
萧语微微微挑眉,回忆了一下:“嗯?那个盒子……不是你后来收拾的时候拿走了吗?”
苏澜肯定地摇头:“没有啊。我当时注意力全在他逃跑和外面那个黑衣女人身上,后来内卫部队进来勘察现场,乱糟糟的,我忙着安抚孩子和配合询问,根本没顾上去拿那个盒子。”
“可是……那天晚上最后是你收拾的客厅和玄关呀。”萧语微记得很清楚,她负责照顾受惊的孩子,苏澜负责善后。
苏澜愣住了,仔细回想:“我收拾了餐桌和厨房,但是玄关……我记得好像没看到那个盒子?我以为是你或者兔兔拿走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那个“陆明锐”留下的所谓“生日礼物”,很可能包含着重要的线索!它或许能解释他的来历,他的目的,或者他那种种诡异能力的源头。
那东西在哪儿?无声的眼神交流中,两人达成了共识。
下班后,她们立刻回家,进行了一次彻底的大扫除般的搜寻。客厅、餐厅、玄关、甚至孩子们的玩具箱都没有放过。然而,那个用普通礼品纸包裹的小盒子,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踪迹全无。
“不应该啊,”萧语微蹙着眉,站在客厅中央,环顾四周,“就算我们两个当时都没留意,它也应该在家里才对。难道被孩子们当玩具拿走了?” 她看向正在地毯上爬来爬去的陆予希和摆弄小汽车陆明骁。
“我问过胡萝卜了,”苏澜摇头,“它记录显示,那晚之后,没有任何家庭成员接触或移动过玄关鞋柜上的那个特定物品。”
“那……就是有人在我们不知情的情况下,进来拿走了?”苏澜的手顿住了,一个令人不安的猜测浮上心头。
“兔兔!?”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说出了这个名字。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萧兔兔!她对那个“陆明锐”有着非同寻常的依恋和信任,完全有可能偷偷藏起他留下的东西。
事不宜迟,两人决定立刻去找萧兔兔问个清楚。反正已经下班,她们将两个孩子留在家中,交由胡萝卜和它的辅助机器人团队照看。以胡萝卜现在的能力,照顾孩子们几个小时绰绰有余。
她们驱车前往萧兔兔的大学,这次特地没有提前打电话,就是想看看她平时真实的状态,或许能发现更多蛛丝马迹。
来到女生宿舍楼下,询问了她的舍友。舍友表示,萧兔兔一大早就出去了,打扮得很漂亮,说是有约,一天都没回宿舍。
萧语微和苏澜的心瞬间沉了下去。不妙的预感再次涌上心头——肯定又被那个来路不明的家伙约出去了!萧语微立刻通过随身设备联系胡萝卜,强制调取跟随萧兔兔的源程序机型的实时定位。
定位信号清晰地显示,萧兔兔此刻的位置,就在大学城旁边那条风景不错、以咖啡馆和特色小店闻名的河边——而那里,同时也密布着众多针对大学生情侣的酒店和民宿。
“这孩子!”萧语微气得攥紧了拳头,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怒火在胸中燃烧。她的女儿,她精心养育、视若珍宝的女儿,怎么会如此轻易地、一次又一次地被那个身份不明、形态诡异的生物欺骗,甚至……如此不自爱!
苏澜同样面色凝重,她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对手太狡猾了,他太了解兔兔的单纯和……对他的迷恋了。” 这简直是一场针对萧兔兔弱点精心设计的围猎。
两人根据定位,很快找到了河边一家装修颇为雅致的民宿酒店。来到定位显示的房门外,苏澜示意萧语微稍等,她侧耳贴在门上听了听,里面只有隐约的水声。她对萧语微使了个眼色,然后直接动用了一些军中技巧,悄无声息地打开了并未反锁的房门。
房间内弥漫着沐浴露的清香和一种……暧昧未散的气息。而刚刚出浴的萧兔兔,正裹着一条白色的浴巾,擦拭着湿漉漉的长发从浴室走出来。浴巾只堪堪遮住她青春曼妙的胴体,裸露的香肩和修长白皙的双腿在灯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她看到房间里突然多出的母亲和小姨,瞬间震惊地僵在原地,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下意识地双手紧紧抓住胸前的浴巾,美丽的脸上写满了慌乱与羞窘。
萧语微看着眼前这一幕,看着自己含辛茹苦、千疼万爱养大的宝贝女儿,此刻竟是这样一副刚刚沐浴完毕、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人采摘的模样,一股混杂着心痛、愤怒和巨大失望的情绪猛地冲上了头顶!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你在这里干嘛?”萧语微的声音冷得像冰,每一个字都带着压抑的怒火。
萧兔兔哪里会不知道自己妈妈此刻已经处于爆发的边缘,她支支吾吾地,眼神躲闪,不敢与母亲对视:“我……我……”
“手机拿过来。”萧语微不再给她编造借口的机会,直接伸出手,语气不容置疑。
“不要……”萧兔兔弱弱地反抗,将手机藏到身后。
然而,她的反抗在萧语微绝对的权威和科技手段面前毫无意义。一直跟随保护她、但核心指令已修改为优先服从萧语微的胡萝卜源程序机型,此刻只能“战战兢兢”地从萧兔兔随意丢在床上的背包里钻出来,利用嘴巴精准地叼起那只手机,迅速送到了萧语微手中。
自从上次事件后,萧语微深感女儿心智不够成熟,无法做出正确判断,已经强行修改了胡萝卜的权限设置,将自己的指令优先级提到最高,萧兔兔被暂时降至第二位。
萧兔兔看着“叛变”的胡萝卜,委屈地扁了扁嘴,却不敢说什么。
萧语微点开手机屏幕——果然,萧兔兔一如既往地没有设置锁屏密码,她的世界简单得几乎透明。萧语微快速翻看着通话记录和短信,苏澜也凑过来一起看。
通话记录里,有很多没有保存姓名的号码,但仔细观察就能发现规律: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个号码与萧兔兔频繁联系,通话时长不短;然后过一段时间,这个号码就不再出现,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全新的陌生号码,开始新一轮的密集联系。结合短信内容来看(虽然短信内容被谨慎地删除了一些,但残留的只言片语和亲昵称呼足以说明问题),这些号码的背后,应该都是同一个人——那个酷似陆明锐的神秘生物。
而微信里,一个被置顶的、备注为“陆哥哥”的聊天窗口,里面的内容更是让萧语微看得血压飙升!那些亲昵到肉麻的称呼,那些充满暗示和挑逗的言语……如果发这些信息的人,真的在生物学或法律意义上可以被认定为“陆明锐”的话,萧语微觉得自己可能会当场气到爆炸!这简直是对她们过去感情、对陆明锐人格的亵渎!
最新的一条信息是今天中午发的:
【陆哥哥】:小兔兔,晚上8点,老地方等我。记得把我们上次说好的“小玩具”都带上哦,今晚好好陪你,一定让你“流连忘返”。
“什么东西?”萧语微强忍着怒火,将手机屏幕转向萧兔兔,指着那条信息质问,声音冷得能冻死人。
“没……没什么……”萧兔兔的脸瞬间红得像熟透的虾子,眼神飘忽,不敢直视,手指紧张地绞着浴巾的边缘。不知道是因为刚洗完澡,还是因为信息内容过于羞耻。
萧语微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不再废话,径直走向她扔在椅子上的那个双肩背包。
“别……妈妈!”萧兔兔惊慌地想要阻止,但已经晚了。
萧语微拎起背包,毫不犹豫地将里面的东西全部倒在了床上!
“哗啦啦——”
除了几本课本、化妆品和钱包之外,伴随着清脆的碰撞声,几样东西格外刺眼地滚落出来——正是她们苦苦寻找的那个、用普通礼品纸包裹着的小盒子!而除此之外……竟然还有一大堆令人面红耳赤的“那种用品”!粉色的皮质项圈、细细的银色锁链,几根粗细不一的蜡烛、还有一些不该有的东西。
“这……”萧语微和苏澜看到这些东西,瞬间气结,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现在的年轻人……不,是这个该死的、不知是什么东西的混蛋!他竟然把她们单纯如白纸的兔兔,往那种方向上引导?!
“我非得打烂你的屁股不可!萧兔兔!你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萧语微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所有的理智和修养在这一刻都被怒火烧成了灰烬!她转身一把抓住想要躲闪的萧兔兔,将她按在自己的膝盖上,扬起手充满母爱的打了下去!
“啊!妈妈!不要!我知道错了!呜呜……”萧兔兔立刻痛呼,挣扎着求饶,眼泪瞬间涌了出来,“不要打我。”
但这一次,萧语微没有心软。她狠狠的,毫不留情的,结结实实地要给她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既是惩罚她的不自爱,也是发泄自己心中积压已久的恐惧、担忧和愤怒。苏澜在一旁看着,虽然心疼,但也知道这次兔兔做得太过分,没有出言阻止,只是别过了头,不忍再看。
教训完女儿,房间里陷入一片死寂。只有萧兔兔低低的啜泣声和三人沉重的呼吸声。萧语微坐在床边,胸口依旧剧烈起伏;苏澜靠在窗边,看着窗外渐沉的夜色和河边亮起的点点灯火;萧兔兔则裹紧浴巾,蜷缩在床角,小声地哭着,脸上泪痕交错,我见犹怜,却也让人怒其不争。
时间,就在这种压抑而各怀心事的气氛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朝着信息里约定的——晚上8点,缓缓逼近。
那个神秘的“陆哥哥”,今晚,真的会出现吗?而她们,又该如何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