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红笔狠狠画了一个圈,旁边标注着几个颤抖的字:
【核心。它的‘锚点’。或许可暂时‘隔绝’,切勿尝试破坏!!!后果无法预料!!!】
字迹是李姐的。三个巨大的惊叹号,透着无比的恐惧。
就在此时——
头顶上方的灯光猛地全部亮起,循环系统低沉的嗡鸣声也重新响起。
电力恢复了。
警报声不知何时已经停止。
同时,林晚手机那点微弱的光,熄灭了。最后一丝电量耗尽。
档案柜沉重的阴影,将她完全吞噬。
地下二层的冷光灯,白得刺眼。
她感到手腕上的指痕,再一次灼热地、冰冷地跳动起来。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这一次,那呼唤不再来自头顶的泳池。
而是来自……她的正下方。
来自这间仓库冰冷的水泥地底深处。
那被一同浇筑进来的、来自报社废墟的水泥中。
它一直都在。
无处不在。
她终于知道李姐那句“千万别试着毁掉它”背后,那无尽的恐惧源于何处了。
毁掉“锚点”,可能不是解脱。
而是……释放。
地下仓库的冷光灯惨白刺目,将每一粒飞舞的尘埃都照得无所遁形。
档案柜投下的阴影如同冰冷的墓碑,将林晚笼罩其中。
手机屏幕彻底漆黑,最后一丝电量耗尽。
与此同时,手腕上那圈紫黑色的指痕,猛地灼烧起来。
不是之前的阴冷,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滚烫的刺痛,仿佛有烧红的铁丝狠狠勒进了皮肉,甚至能闻到一丝皮肉焦糊的幻觉气味。
那强烈的、不容抗拒的牵引感再次降临,比在泳池边时强烈十倍,但它指向的不再是头顶的泳池,而是……
她的正下方!
来自这间仓库冰冷的水泥地底深处!
那被一同浇筑进来的、来自报社废墟的水泥中。
那些怨毒的意识,它们的“根”,不仅仅在泳池,更在这栋建筑的基础里。
它们感受到了“知情者”的靠近,感受到了威胁,或者……是另一种形式的“吸引”。
“咚……”
一声沉闷的、仿佛隔着厚厚土层和水泥的敲击声,从地底隐隐传来。
林晚猛地缩回脚,心脏骤停!
“咚……咚……”
敲击声变得连续,变得清晰,不是幻觉。
那声音笨重而固执,像是有人被活埋在最深处,正用僵硬的手肘或额头,一下下地撞击着棺盖,绝望地想要出来。
伴随着敲击声,她脚下那片粗糙的水泥地面,开始发生诡异的变化——
一片片深色的、湿漉漉的水渍,毫无征兆地凭空渗了出来,迅速扩大、连接,勾勒出一个模糊的、扭曲的人形。
那水渍粘稠乌黑,散发着浓郁的、令人作呕的氯水味和尸腐般的腥臭。
水渍的边缘,甚至开始鼓起一个个细小的、浑浊的水泡,然后啪地一声破裂,溅出更多黑色的液体。
“咚!!”
地底的敲击声变得狂躁无比!
那人形水渍的“头部”位置,水泥地表突然龟裂开来,细密的裂纹如同黑色的蛛网般蔓延。
一只苍白浮肿、指甲脱落、皮肉破烂不堪的手,猛地从裂缝中捅了出来。
五指疯狂地抓挠着空气,抓挠着冰冷的水泥地,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咯吱”声。
它要出来,从这地底爬出来。
林晚吓得魂飞魄散,连滚爬地向后猛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铁皮档案柜上,震得柜子里的纸张簌簌作响。
不能再待在这里!
她挣扎着爬起,不顾一切地冲向仓库门口!手指发颤地拧动门把——
锁死了!
从外面被锁死了!
“开门!开门啊!”她疯狂地拍打着铁门,嘶声哭喊,绝望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却被门外死一般的寂静吞噬。
是老王!一定是他!他把门锁了!
“咚!咚!咚!”
地底的敲击声变成了疯狂的撞击,更多的裂缝在地表蔓延。
另一只同样恐怖的手也捅破了水泥,两只手一起疯狂抓挠,试图将那个被埋葬的、恐怖的躯体彻底挣脱出来。
黑色的、粘稠的液体从裂缝中汩汩涌出,带着刺骨的寒意,迅速在地面蔓延开来,眼看就要漫到她的脚边。
林晚背靠着冰冷的铁门,滑坐在地,绝望地闭上眼睛,等待着那冰冷的触碰,等待着被拖入那无尽的地底深渊……
预想中的抓握没有到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极其尖锐刺耳的、高频的电流噪音。
“滋啦啦——!!!”
噪音从仓库角落那个老旧的、布满灰尘的壁挂式广播喇叭里爆发出来,响度惊人,几乎要刺穿耳膜。
在这极度不适的噪音中,地底那疯狂的撞击声和抓挠声,猛地停止了。
就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林晚惊愕地睁开眼。
只见地上那两只疯狂抓挠的苍白手臂,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原本就破烂的皮肤表面,竟然开始冒起丝丝缕缕诡异的白烟,像是被无形的电流穿过。
它们像是碰到了滚烫烙铁一样,猛地缩回了地底裂缝之中!速度飞快,甚至带起了几块碎裂的水泥渣!
地上那粘稠乌黑的水渍,以及那个扭曲的人形轮廓,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蒸发!连同那令人作呕的臭味也在迅速消散。
几秒之内,地面除了那些新出现的龟裂痕迹,竟然恢复了干燥粗糙的原状。
只有广播喇叭里那刺耳的电流噪音还在持续嘶吼,震得整个仓库都在嗡嗡作响。
它们怕这个?怕这种特定频率的高频噪音?
林晚瘫在地上,大脑一片空白,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席卷全身。
几分钟后,电流噪音戛然而止。
仓库重新陷入死寂。
但这一次,地底再也没有任何声响。那令人窒息的牵引感和手腕上的灼痛也奇迹般地减弱了,虽然指痕依旧清晰可见。
她靠着门,大口喘息,汗水和泪水混在一起。
“咔哒。”
一声轻响从门外传来。
是锁被打开的声音。
铁门被缓缓推开一条缝隙。馆长老王那张肥硕油腻的脸探了进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小眼睛在仓库里飞快地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惊魂未定、狼狈不堪的林晚身上,又看了看地上那一片狼藉的龟裂痕迹。
他的眼神深处,闪过一丝极快的、难以察觉的如释重负,但很快又被一种更深沉的、冰冷的疲惫和漠然所取代。
“没死就行。”他声音沙哑干涩,没有任何情绪起伏,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还能动就自己出来。”
林晚挣扎着爬起来,腿软得几乎站不住,扶着门框才勉强稳住。
“李姐呢?”她声音颤抖地问。
老王的脸皮抽搐了一下,眼神避开她:“调走了。以后夜班不用你了。”
“那下面……那东西……”林晚指向地面那些裂缝,声音里带着哭腔,“它们到底是什么?”
老王猛地转过头,死死盯着她,那双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情绪的波动,那是极度压抑后的暴躁和一丝……恐惧。
“闭嘴!”他低吼道,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她脸上,“什么什么东西?地基本来就不稳!渗水!很正常!你眼花了自己吓自己,别他妈瞎嚷嚷!”
他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力道大得吓人,几乎是将她拖出了仓库,然后重重地摔上了铁门,再次上锁,仿佛要将什么可怕的东西永远封存进去。
“滚回家去!今天的事,跟谁都不准提!除非你想变得跟你前任一样!”他恶狠狠地警告,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林晚被他连推带搡地赶出了游泳馆,踉跄地摔在门外冰冷的人行道上。晨光熹微,街道空旷。
馆长老王最后瞪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有警告,有威胁,但似乎……还有一丝极淡的、兔死狐悲般的怜悯?随即,他重重关上了游泳馆的后门,从里面传来了反锁的咔哒声。
林晚孤零零地坐在路边,浑身冰冷。手腕上的指痕依旧清晰,但那股强烈的牵引感和灼痛确实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冰冷的疲惫,仿佛生命力都被抽走了一部分。
她抬起头,望向游泳馆那巨大的、在晨曦中显得沉默而压抑的轮廓。
它还在里面,那些东西,被暂时逼退了,但远未被消灭。
它们只是蛰伏在那冰冷的水泥地底,在那循环的水流中,等待着下一次电力中断,等待着下一个疏忽的瞬间,或者下一个……“适合”的“值班员”。
而她,带着手腕上这道永恒的烙印,真的能彻底逃离吗?
那地底疯狂的撞击声,那黑色粘稠的液体,那高频电流噪音的诡异效果,老王那异常的反应和警告。
所有的碎片在她脑海中疯狂旋转,却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真相,只留下更多冰冷的谜团和更深的恐惧。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去。
城市在她周围苏醒,车流渐多,人声渐起。
但这一切喧嚣都无法穿透笼罩在她心头的冰冷死寂。
她抬起手,看着那道紫黑色的指痕。
它不再疼痛,也不再灼热,只是冰冷地烙印在那里。
像一个沉默的坐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