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病房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陆沉渊醒得很早，或者说，他几乎一夜未眠。肩上的伤口传来阵阵钝痛，但更让他心神不宁的，是脑海里不断回放的、苏晚在病床边那复杂难辨的眼神。
他知道，那一枪，赌对了。但也将两人之间那层暧昧模糊的薄纱，彻底撕开了一个大口子。接下来，是更进一步，还是就此止步，需要极其谨慎的拿捏。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敲响。
“进。”陆沉渊收敛心神，恢复了平日的冷峻。
门被推开，进来的是苏晚。她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头发梳理整齐，脸上带着一丝倦意，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惯有的冷静和清明。她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清粥小菜。
“陆总，吃点东西吧。”她将托盘放在床头柜上，语气客气而疏离，仿佛昨晚那片刻的动容从未发生过。
陆沉渊心中微哂，果然，她还是那个擅长伪装和自我保护的女人。
“有劳。”他淡淡应道，没有起身的意思，只是看着她。
苏晚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移开目光：“医生说你失血过多，需要补充体力。我喂你？”
最后三个字，她说得极其勉强，带着一种完成任务式的态度。
陆沉渊却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苏小姐亲自喂我？真是受宠若惊。”
苏晚的脸颊微微发热，硬着头皮拿起粥碗和勺子。她舀了一勺粥，吹了吹，递到他嘴边。
陆沉渊没有立刻吃，而是目光幽深地看着她，看着她微微颤抖的睫毛和紧绷的唇角，忽然开口：“昨晚，谢谢你。”
苏晚的手一顿，抬眼看他。
“谢谢你救了我朋友。”她补充道，试图将这份感谢限定在“叶蓁”这件事上。
陆沉渊却不接招，只是就着她的手，慢条斯理地吃下那勺粥，然后才说道：“我救的是你。”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他非要说得这么明白吗？
她低下头，继续舀粥，不再接话。
病房里只剩下勺子偶尔碰到碗壁的细微声响，和两人之间无声流淌的、粘稠的张力。
喂完小半碗粥，苏晚放下碗，像是完成了一项艰巨的任务，松了口气。
“陆总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她站起身，准备离开。
“等等。”陆沉渊叫住她。
苏晚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关于莫天擎，”陆沉渊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昨晚的行动失败，他绝不会善罢甘休。我们需要谈谈接下来的应对。”
他将话题拉回了正事，这让苏晚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她重新坐下：“陆总有什么想法？”
“他这次动用‘影狐’和精锐小队，说明他已经狗急跳墙。”陆沉渊分析道，“接下来，他可能会采取更极端的手段，比如，直接针对渊渟科技的核心产业，或者……再次对你身边的人下手。”
苏晚的眼神冷了下来。这也是她最担心的。叶蓁的经历，绝不能再发生第二次。
“我们需要主动出击。”苏晚沉声道，“不能总是被动防御。”
“我同意。”陆沉渊点头，“但莫天擎行踪诡秘，老巢难寻。‘影狐’的存在，也让我们的信息战处于被动。”
“关于‘影狐’，”苏晚沉吟片刻，决定再释放一些信息，“我这边……或许能尝试进行反向追踪。但需要时间和机会。”
她没有把话说死，但给出了希望。
陆沉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追问细节，只是说道：“需要什么资源，跟秦昊说。”
这种无条件的支持，再次让苏晚感到一丝不适，但更多的，是一种被信任的……微妙感觉。
“另外，”陆沉渊话锋一转，目光落在她脸上，“你的安全是首要。在彻底解决莫天擎之前，你和你身边的人，都需要最高级别的保护。叶蓁那边，我会安排人24小时暗中保护。至于你……”他顿了顿，“暂时不要回书店了，就住在这里，或者回庄园。”
又是这种不容置疑的安排。苏晚蹙眉，想要反驳。
但陆沉渊紧接着说道：“这不是监视，是保护。苏晚，你应该清楚，经过昨晚，你已经彻底站在了莫天擎的对立面。他不会再有任何顾忌。”
他的话有理有据，让人无法反驳。苏晚知道，他说的是事实。在自身实力和“谛听”不能完全暴露的情况下，接受陆沉渊的保护，是目前最稳妥的选择。
“……好。”她最终点了点头，“但我需要能够自由与外界联系，处理书店和一些私事。”
“可以。”陆沉渊答应得很干脆，“秦昊会给你准备安全的通讯设备。”
谈判结束，两人之间再次陷入沉默。
阳光渐渐明亮起来，将病房照得通透。
陆沉渊看着坐在光影中的苏晚，她低垂着眼睑，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侧脸线条柔和而坚定。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和……满足感，悄然在他心中滋生。
或许，就这样将她放在身边，看着她，护着她，与她并肩作战，也不错。
而苏晚，则感受着他那如有实质的目光，心中纷乱如麻。
接受他的保护，意味着更深的捆绑，也意味着她需要在他眼皮底下，更加小心地隐藏“谛听”的存在和行动。
前路，依旧布满荆棘。
但不知为何，有他在身边，那荆棘丛生的前路，似乎……也不再那么令人恐惧了。
这个认知，让苏晚的心，猛地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