谄媚说没有?可他是礼部尚书,传出去也是落人口舌。
可若说有,又怕得罪了人。
明岱宗额头已觅出汗来。
戚二夫人慢条斯理:“依着礼数,提亲本当先遣媒人携礼登门,备些象征性的薄礼。若女方应允,方可继续问名、纳吉诸礼,最后才正式下聘书、送聘礼。”
“可我想着,明家定是答应的。”
明老太太心下又是欢喜又是忧虑。喜的是戚家竟真看中了明蕴,忧的是荣国公府门第太高,怕孙女嫁过去要受委屈。
她下意识看向明蕴,却见孙女神色如常,不见半分讶异,心头莫名一慌。
明岱宗:“是,戚家能看上小女,实在是小女之幸。”
“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
戚二夫人:“是明娘子过于出众,我们戚家才诚心求娶。”
“今日过来,实则该派人提前问问明家长辈意见,可……”
戚二夫人笑了笑:“圣上颇在意令瞻,得知戚家心意,非要做主赐婚。”
身侧婆子打开锦盒,戚二夫人从中取出明黄织锦。
那卷轴以祥云瑞鹤为底,玉轴雕着蟠龙纹,赫然是御笔亲书的圣旨。
她双手恭捧送到贞懿面前。
“劳烦长公主。”
贞懿长公主微愣,显然圣旨的事她不知情。念起皇家同戚家之间的恩怨,心下五味陈杂。
她淡淡道:“圣上还算是做了件好事。”
这话谁敢接。
贞懿接过,一点一点展开。
“礼部尚书府上下听旨!”
明家上下复又跪下。
戚清徽扶着戚二夫人一道跪着陪礼。
贞懿长公主:“荣国公府老夫人玉体欠安,朕心深切顾念。世子戚清徽乃朝廷栋梁,忧思劳心,恳请以婚仪之喜宽慰亲怀。礼部尚书嫡女明蕴,品性温良,仪范端方,实为佳偶。”
“事属从权,情在理中。朕特准成婚,所有婚仪宜从速备办。择取吉辰,早成嘉礼。盼门庭喜庆,助老夫人早日康复。”
“尔其钦承,勿负朕意。钦此。”
卷轴轻合,锦帛微响。
尾音如金石坠地,在明府门前回荡。
所有目光皆凝在那道纤直的身影上。
明蕴没想到戚家还弄了圣旨。
这门婚事是真的名正言顺,无人指摘了。戚家人办事,真真是滴水不漏。
她叩首,额头轻触冰凉地面,嗓音清亮平稳,字字清晰。
“臣女接旨。”
她双手过头,掌心向上。贞懿长公主稳稳将圣旨放到她手中。
入手微沉,明蕴缓缓起身。
戚家奴仆这才继续搬聘礼。
明岱宗思绪乱糟糟的,往侧边退让,以便聘礼入门。
可聘礼太多了,哪是一时半会儿能抬完的?
府门外终究不是说话的地方,明岱宗更不敢不请贵客进门。
“长公主,戚二夫人,戚世子。”
明岱宗躬身:“还请先入内厅叙话。”
一行人入了内厅。
长公主端坐首位,明老太太陪坐一侧,其余明家与戚家众人依次列坐。
贞懿长公主见一路走来,明府上下还挂着白色的灯笼绸缎,又见明家众人都穿的素净。
“明家这是……”
明岱宗后背已是一身汗。和戚家结亲,想都不敢想,可偏就是发生了。
“……是拙荆病故。”
他顿了顿补充:“明蕴并非其所出。”
贞懿长公主蹙了蹙眉。
“到底喊一声母亲,虽按礼法该为其守丧,但既是圣上赐婚,戚家老太太又病着……,那就另当别论了。喜事当前,府上那些素缟也该撤下去了。”
明岱宗忙道:“是。”
贞懿长公主喝着茶,颔首:“至于婚期,你们既都在,就趁着今日早些定下。”
明老太太闻言,忙吩咐:“去取蕴姐儿的生辰八字来。”
戚二夫人:“不必。”
“既是有心迎娶,戚家早合过八字卜过吉凶,连黄道吉日都择定了。”
话音落下,她身边的婆子将婚书送上。
上头有婚期,写着鸾凤和鸣的上上吉日。
这……
简直是来通知的,可门第摆着想,明岱宗不觉得有什么。
他看完后,交给老太太。
老太太看完,眉心紧皱。
实在太赶了。
先前与广平侯府定下婚期时,明家已备好嫁妆。
如今许给国公府,自非往日可比。戚家这般阵仗,原先备下的嫁妆显然不够看了,少不得要再添置些体面物件。
一应琐碎事宜也都得重新打点。
以及……
别家娘子出嫁,哪个不是风风光光?明蕴这是她心尖的肉,要是就这么草草嫁出去,简直是剜她的肉。
可即便是她,此刻也说不出半个不字。
明老太太做为难状:“这……”
戚二夫人安抚,又让身边的婆子奉上礼单:“婆母病着,形势所迫,孩子们的事不得不赶。可正因如此,才更不能含糊。老太太放心,婚事是快,可规矩不会乱。”
“所有省去的纳采、问名、纳征、请期之礼,戚家非但不会删减,反要添足十二分仪制。时日紧促,所有疏漏皆由戚家承担。”
“嫁衣我已召集京都最好的绣娘们,连夜赶制。新娘子四季服饰备足了三十六箱,还有妆奁器物,配套首饰……,新房家具全部新添置,一应俱全……断不敢让家中娘子受半分委屈。”
这……明岱宗是看出来了,戚家对明蕴的看重。
嗯,就是没有把他当回事。
可这还没完。
戚二夫人很是从容道:“念及府上夫人才故去,老太太年事已高,明娘子是新嫁娘,总不能出面自个儿给自个儿筹办婚事。”
“故,府上只需定下清单,所有筹备之事,戚家这边会与贵府管家或老太太身边能做得了主的仆妇对接,断不会让明娘子与家人为此劳心劳力。”
“你们看,如何?”
明老太太听罢,嘴角苦涩,缓缓笑了。
“戚家有心了。”
毕竟是商讨婚事。
明蕴和戚清徽身为小辈,断没有插话的道理。
两人皆静静立在各自长辈身侧。视线都没交汇一次,不像是要成亲的未婚夫妻。
戚二夫人少不得要问戚清徽意见:“令瞻,你怎么看?”
他是男方,总要表明立场。
先前一言未发的戚清徽总算出声:“从速绝非从简,更非失礼。”
这是他的心里话。
因为允安的缘故,戚清徽始终觉得一开始明蕴承受了太多本不该由她承担的重担。
戚清徽朝明蕴拱手,微微躬身,郑重道。
“让娘子受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