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好,里面的东西很重要”
阿瑞神色一正,接过电脑包,拖住底部,紧紧的夹在身侧,
另一只手搀扶兰月来到几人面前打了个招呼,
“峰哥,嫂子,昊哥,雯姐也回来了”
四人对着面无血色的兰月点点头,沈昊开口说道,“别客道了,先去医院吧,”
张峰也是连声附和“对,以后有的是机会,现在正事要紧”
众人回到车上,三辆车驶离阳市机场,朝着军区总院的方向开去,
迈腾车内,兰月将身体蜷缩进座椅当中,咬着自己惨白的下嘴唇,语气低沉,“我爸怎么样了,”
阿瑞的嘴巴动了动,但是没有发出声音,兰月纵使心中早有准备,但还是有些难以接受,她的语气近乎恳求
“真就不能在挺一段时间了吗”
阿瑞强忍住眼角的泪水,声音有些沙哑
“要是…开始配合…治疗的话…还会有用,但是现在…太晚了,癌细胞扩散到了……多个器官,”
阿瑞耳边传来牙齿相互摩擦的声音,他知道那是兰月在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随即伸出右手轻轻抚摸着她头顶干枯的头发,“哭吧,哭出来就好了,到了医院别当着叔叔面哭,”
“啊……!”
迈腾车内传出痛哭的声音,兰月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不一会眼泪就浸湿了衣衫,
GLS内,张峰手握方向盘,观察着前方的车流,“媳妇,等这段时间过去,咱去看看爸妈”
王怡的脑袋歪了歪,语气中有着疑惑“咱俩昨天不去了吗,你连门都没进去,”
张峰扯了扯嘴角,“我是说你爸妈,”
“嘚嘚嘚!”
王怡用手比划了一个暂停的手势“你不去他二老还能多活几年,你一去再给气个好歹的咋整!”
“我……我这姑爷他还不满意呀!?”
“你要是不进羊圈抓羊的话,他老两口应该也不那么烦你”
“………”
最后方的L9车内,沈昊周嘉雯两人的情绪都有些低落,
副驾驶的周嘉雯感叹道,“真是世事无常呀”
“唉!”
沈昊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感受生离死别,只得是重重的叹息,
“咱俩以后每年都要带着爸妈去体检,能查几项查几项,早发现早治疗,”
…………
距离医院仅剩下一个路口,透过挡风玻璃,可以清楚的看到不远处,阳市军区总医院的发光字体,
兰月用湿巾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整理了一下头发,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憔悴,
“一会医院人多眼杂,把电脑给峰哥,麻烦他帮忙照看一下,”
“好”阿瑞点点头,随后问道“里面是什么?”
“我的导师负责一项她们国家的重要科研实验,电脑里面是我偷偷记下来的一些数据”
兰月转过头看着阿瑞
“国内也在进行相关实验,但是我不知道进展到了那一步,明天以你的名义把电脑交上去,不管数据有没有用,对你以后都会有帮助的,”
阿瑞的双手颤抖了一下,他紧紧的抓着方向盘,嘴唇动了动,千言万语最后也只说出了两字,
“谢谢!”
兰月眼睛疲惫的眨了一下,摆了摆手,“咱俩就别客气了!”
………………
阿瑞将车停好,拉着兰月的手跑进了电梯,
特护病房门口,兰月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爸!”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喉咙里像是堵着一团棉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她快步走到病床前,颤抖的指尖轻轻触碰到了那只干瘦的手掌,
她的记忆里,父亲的手掌从来不是这样的,虽然同样消瘦粗糙,但那双手总是那么有力,能稳稳地扶住她学自行车时摇晃的车把,能轻松地扛起两袋沉甸甸的大米,
可现在,掌心的老茧还在,整只手却像一片枯萎的落叶,软绵绵地陷在雪白的被单里,
兰月小心翼翼地握住父亲的手掌,感受着皮肤下凸起的骨节,还有手背上因为输液留下的青紫淤痕,
父亲的手在她掌心微微动了动,想要回握住她,却只是徒劳地抬起了几厘米,就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又无力地落回她的掌心,
“回…来啦…我没事…都说不让…他们告诉你了”
兰月的父亲,仿佛连转头这样的动作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强撑着露出一抹笑容,断断续续的说道,
“你瘦了…是不是…国外的饭菜吃不习惯……”
兰月没有说话,她握着父亲的手,泪水在眼眶俩打转,
“在国外,……照顾不好自己,回来,……还有爸妈呢,让你妈给你好好……炒两个菜,……吃的胖胖的…”
兰月父亲说完,用尽力气抬起手掌,抚摸着女儿的头顶,
他虚弱地转过头,对着兰月妈妈轻声说道:“老伴,我想吃点东西了”
兰月妈妈急忙擦了擦眼角,强撑着露出笑容,“好,好,我这就给你盛”
她转身端起床头柜上的保温桶,颤抖着拧开盖子,小心翼翼地将蔬菜粥倒进碗里,
“我来吧”兰月轻声说道,伸手接过母亲手里的碗,她的指尖触到碗壁,温度刚好,
她拿起勺子,轻轻搅动了几下,舀起一勺,放在嘴边吹了吹,就像小时候父亲喂她吃饭时那样,生怕烫着她,
“爸,慢点吃。”
兰月父亲微微张开嘴,粥勺轻轻碰触他的嘴唇,他费力地含住,缓缓咽下,
兰月看着他瘦削的脸颊随着吞咽的动作微微颤动,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心里一阵酸涩。
病房外的会客厅,几人默默的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这一家三口,
阿瑞擦了一下眼角的泪水,将手里的电脑包交到张峰手中,
“峰哥,帮忙看好这台电脑,”
张峰不解,但还是点点头接过,“放心,在我手里它丢不了,”
阿瑞走到消防通道拨通了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
沈昊四人聚在走廊的尽头小声的讨论着,
“兰叔这些年也不容易,老了老了还摊上这病了,”
“真就是好人不偿命呀,”
“我刚才看兰叔的样子应该也没多长时间了,”
“唉!准备准备吧,兰叔就这一个闺女,到时候咱都去帮帮忙,”
“真希望这一天能晚点来呀,生死离别,那是说的这么容易的,”
“兰叔是已经看开了,”
“唉!”
“……”
病房里,兰月父亲强忍着胃中的翻涌,喝下了一小碗蔬菜粥后,像是恢复了些许的精气,他的声音比刚刚显得有力了一些
“闺女,把阿瑞叫进来”
兰月转身走出病房,病房门关上的一瞬间,兰月父亲侧身对着垃圾桶呕吐,吐到最后吐出的全是黄水,
“放……卫生间……别让孩子看到”
兰月母亲强忍着要从眼角流出的泪水,将垃圾桶放进了卫生间里,
病房门口,兰月并没有走远,她靠在门上,听着屋里的呕吐声,身体缓缓下沉,瘫坐在了地上,抱着脑袋哭了起来,她不敢发出声音,哭的十分压抑,
站在走廊尽头的周嘉雯和王怡二人,发现这一幕连忙蹲在她的身边,揽着她瘦弱的身躯出声安慰,
阿瑞走出消防通道,快步走了过来,“怎么了,叔叔……”
“没事”兰月止住泪水,“我爸让你进去,他有话和你说”
“好”
阿瑞站在病床前,看着兰月父亲凹陷的脸颊和浑浊却依然温和的眼睛,轻声询问,“叔,咋了?”
兰月父亲缓缓眨了眨眼,语气里带着难得的调侃“我这辈子都要到头了,你还叫叔呀......”
阿瑞站在原地愣了愣神,喉咙突然发紧,他深吸一口气,蹲到床边,握住老人枯瘦的手,声音低沉而坚定“爸!”
接着,他转头看向一旁默默抹泪的兰月母亲,同样认真地喊道“妈!”
兰月父母相视一笑,眼角滑落几滴泪水,
“阿瑞......”兰月父亲的声音虽小,却字字清晰,“你照顾兰月......我放心!”
他说完,忽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自嘲般的笑容,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也就这几天的事,明天你把你父母叫来,双方家长在这见个面,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随即又叹了一口气,“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不能亲自送她出嫁了,”
阿瑞听到这句话只感觉心头一颤,“爸,相信我,我不会让您带着遗憾走的,”
阿瑞说完转身走出病房,
蹲在门口的兰月在周嘉雯和王怡的搀扶下站直身体,将她的手放在阿瑞手中,两人又走向了走廊尽头,
“爸说最大的遗憾是不能亲自送你出嫁”阿瑞习惯性的掏出了口袋里的烟盒,放在手中转了一圈又装了回去,
兰月并没有注意到阿瑞的称呼,而是直直的盯着他的眼睛,两秒钟之后,两人几乎异口同声的说道
“咱俩办婚礼吧”
“你家的情况我们都知道,不适合大办,咱们就简单的办一下,请一些关系好的亲戚朋友,吃顿饭,别让我爹带着遗憾走”
兰月的声音带着痛哭过后的沙哑,阿瑞将她往自己怀里揽了揽,他的语气异常的坚定!
“办!必须大办,我要让你风风光光的嫁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