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纱窗在键盘上织出蛛网似的亮纹时，陈默揉了揉酸涩的后颈。
他昨晚几乎没合眼，屏幕蓝光在眼镜片上跳动，指尖在键盘上敲出细碎的响——加密程序最后一行代码终于完成。
\"叮\"的一声轻响，\"404数据存档站\"的域名在浏览器里缓缓展开。
陈默盯着首页那句\"我们不是榜样，是镜子\"，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直播那天被剪辑成\"嚣张学渣\"的自己，想起弹幕里\"技术宅就该缩在电脑前\"的评论，手指悬在\"上传\"键上足足三分钟，直到张野迷迷糊糊踹了他椅子一脚：\"老陈你键盘敲得比我闹钟还吵！\"
他咬了咬嘴唇，按下回车。
24小时后，陈默正蹲在寝室阳台给多肉浇水，手机在裤袋里震得发烫。
他手忙脚乱掏出来，屏幕上\"新申请：2001\"的提示刺得他眯起眼。
最底下那条备注让他差点把花盆摔了——\"我被网暴三年，今天第一次敢发'我也很难'\"。
\"林哥！\"他冲回寝室，电脑屏幕还亮着，滚动的申请列表像条发光的河，\"你看这个......\"
林枫正趴在桌上改高数作业，闻言抬头时眼镜滑到鼻尖：\"怎么？
又黑进教务处了？\"
\"不是！\"陈默把手机怼到他面前，喉音发颤，\"他们说......说我们的存档像面镜子。\"
林枫的笔尖在草稿纸上洇出个墨团。
他盯着那条备注看了很久，突然伸手揉乱陈默翘起的呆毛：\"你早该信的，真实的东西，扎人也暖人。\"
同一时间，二教305教室的吊扇正吱呀转着。
苏晚晴站在讲台上，激光笔红点停在ppt第一页——照片里她和林枫挤在食堂窗口，她踮脚去够最后一块鸡排，林枫的眼镜歪到耳朵上，两人的手在半空中碰在一起。
标题是她凌晨三点改了七版的：\"我的爱情，从不完美开始。\"
\"苏同学。\"思政老师推了推眼镜，\"这......是不是太随意了？\"
苏晚晴能听见自己心跳撞在肋骨上的声音。
她想起从前交的实践报告，每一页都用尺子画着整齐的边框；想起上周和林枫在操场散步，他说\"你啃鸡排的样子比拿奖学金证书可爱多了\"。
她忽然笑了，声音轻却清晰：\"可这才是真的。
我以前拿满分，是因为害怕出错；现在敢站在这里，是因为有人告诉我——'你不用完美，你只要在场'。\"
教室后排传来细碎的抽气声。
下课时，三个女生抱着笔记本围过来，最矮的那个攥着衣角：\"我们......也能这样谈恋爱吗？\"
苏晚晴蹲下来和她们平视。
阳光穿过她发梢，在她们校服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当然。
先学会对自己说'我今天也很努力'，再对喜欢的人说'我今天有点糟'——\"她指了指窗外，404寝室的窗户正挂着张野晾歪的花裤衩，\"你看，他们都没打算完美，我们急什么？\"
三天后，老猫的摄像机再次对准404寝室门。
他没带打光板，没让助理举反光板，只背了台旧相机，镜头盖在裤袋里撞出轻响。
\"早啊。\"林枫顶着鸡窝头拉开门，手里还攥着半块凉掉的包子，\"又来拍我们出糗？\"
老猫没接话，镜头已经对准了屋里——赵子轩趴在床上打呼，口水把拳谱洇湿了一片；张野站在镜子前挤痘痘，嘴里念叨\"今天必须迷倒隔壁班小花\"；陈默戴着降噪耳机敲代码，脚边堆着三罐空可乐。
他没喊\"开始\"，也没喊\"卡\"，只是静静拍了半小时。
晨光从窗口爬进来，在赵子轩的拳谱上投下光斑，在张野的镜子里碎成星子，最后落在陈默的键盘上，把\"存档\"两个字照得发亮。
后期剪辑时，助理凑过来看：\"猫哥，要配点青春励志的bGm吗？\"
老猫的鼠标停在\"删除配乐\"键上。
屏幕里突然响起林枫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又活过一天，不容易啊。\"他笑了，点击确认：\"不用。
真实的声音，比任何音乐都响。\"
成片命名为《活着》，提交全国大学生影像展那天，老猫给林枫发了条消息：\"你们不是素材，是光。\"
一周后，学校公告栏前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徐曼站在台阶上，麦克风里传出她清亮的声音：\"经校党委讨论，正式通过'综合素质真实记录'试点方案。
下学期起，学生可自愿提交生活记录视频作为成长档案。\"
林枫挤到最前面，公告上\"真实\"两个字被红笔圈着，在阳光下泛着暖光。
他想起直播第一天，手握着推流键抖得像筛糠；想起阿Ken的西装裤上未弹净的烟灰；想起陈默电脑里那些未剪辑的吵架视频。
现在他伸手摸了摸公告栏，指尖触到纸张的纹路，稳得像触到了大地。
\"发什么呆呢？\"苏晚晴的声音从身后飘来，带着点薄荷味的清凉，\"宿管阿姨说今晚可以用电磁炉。\"
\"真的？\"林枫转身时撞翻了旁边的垃圾桶，\"不是说大功率电器......\"
\"你室友上次帮王阿姨修好了她孙子的玩具机器人。\"苏晚晴笑着弯腰帮他捡垃圾，\"她说'这几个混小子，比监控还暖'。\"
于是那晚，404的桌子摆得歪歪扭扭，电磁炉\"咕嘟咕嘟\"煮着番茄锅底，张野的辣油碟洒了半桌，赵子轩非说\"江湖好汉就该用碗喝可乐\"。
林枫举着杯子站起来，可乐沫沾在他嘴角：\"敬我们——不是英雄，不是模范，不是人设，就是四个不肯装睡的傻子。\"
\"碰杯！
碰杯！\"张野举着碗撞过来，可乐溅在赵子轩的拳谱上，陈默赶紧用纸巾去擦，却被赵子轩拍开：\"擦什么擦？
这叫江湖烟火气！\"
笑声撞得天花板直颤时，窗外忽然亮起一片光。
林枫凑到窗边往下看——草坪上站着几十名学生，每人手里举着荧光牌，有的写\"404，我也在努力活着\"，有的画着歪歪扭扭的小太阳。
\"他们不是来围观的......\"陈默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他旁边，眼镜片上蒙着层白雾，\"是来借光的。\"
林枫掏出手机，新建一条动态：\"第180天，碎镜子也能照出光——欢迎对焦。\"发送键按下的瞬间，楼下传来此起彼伏的\"咔嚓\"声，是那些学生在拍404的窗户，拍他们的影子，拍这锅咕嘟冒泡的火锅。
深夜，林枫蜷在被窝里刷评论，手机屏幕的光映得他眼尾发亮。
突然，宿管阿姨的语音弹了进来，带着点压低的急切：\"小林啊，最近三天夜里都有个穿黑外套的男的在你们楼下晃，举着个相机似的东西......\"
林枫的手指在屏幕上顿住。
他翻身看向窗外，月光把树影投在墙上，像谁举着镜头在瞄准。
风掀起窗帘的一角，他听见远处传来轻微的\"咔嚓\"声，像颗种子落在土里，正悄悄生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