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被墨蓝色的海面吞噬，游艇亮起了璀璨的灯火，如同漂浮在黑暗中的一座孤岛明珠。提前结束峰会的消息让原本轻松的氛围蒙上了一层诡异的阴影，宾客们议论纷纷，猜测着所谓的“不可抗力”究竟是什么。不安与猜忌在奢华的船舱内无声地蔓延。
林灿在自己的套房内，平静地享用着晚餐。耗子的声音在耳机中持续汇报：“灿哥，夏沫房间一直没动静，送去的晚餐原封不动退了出来。陈老助理在通讯室待了将近一小时，刚刚出来，脸色不太好看。北美财团那几个人在酒吧区，喝得比平时多，似乎在商量什么。”
“继续监视。重点关注陈老和北美财团之间的任何直接或间接接触。”林灿切下一块嫩滑的和牛，动作优雅从容。他知道，压力的传导需要时间，现在比的就是谁的神经更坚韧。
晚餐后，林灿信步走到上层甲板的露天酒吧。这里人不多，海风带着凉意。他看到北美财团的那三人坐在一个角落的卡座里，面前摆着威士忌，交谈的声音比平时稍大，带着一丝焦躁。
其中那个领头模样的，名叫卡尔森的金发中年男人，看到林灿，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端起酒杯，挤出一个笑容走了过来。
“林先生，真巧。”卡尔森用带着口音的中文说道，语气试图显得轻松，“听说峰会要提前结束了，真是遗憾。还没找到机会和林先生深入聊聊。”
“卡尔森先生，有什么事吗？”林灿直接问道，没有与他虚与委蛇的兴趣。
卡尔森被他的直接噎了一下，随即压低声音：“林先生是聪明人。我知道夏沫小姐可能给您造成了一些……困扰。但那并非我们的本意。我们‘量子前沿基金’对林先生旗下的港口项目和生态农业非常感兴趣，是抱着极大的诚意希望能与您合作的。”
他试图将之前的阴谋轻描淡写，并抛出新的话题引。
“合作？”林灿晃动着手中的苏打水，语气平淡，“什么样的合作？”
“我们可以提供巨额的资金支持，帮助您快速扩张，打通北美乃至全球市场。”卡尔森眼中闪过一丝热切，“我们知道您和Elena女士以及‘洛可可传奇’有些不愉快，我们可以帮助您缓和与欧洲那边的关系。甚至，我们可以在技术上给予支持，比如您投资的‘星链云’项目，我们有顶尖的工程师团队……”
条件听起来非常优厚，几乎是雪中送炭。但林灿心中冷笑，这不过是糖衣炮弹。一旦接受他们的资金和“帮助”，无异于引狼入室，最终主导权必将易手。
“听起来很动人。”林灿微微一笑，但眼神没有丝毫温度，“不过，我这个人习惯了自己掌握方向盘。而且，”他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看向卡尔森，“我不喜欢被人当枪使，更不喜欢被人用一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试探。夏沫小姐的事情，我希望是最后一次。”
卡尔森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没想到林灿如此强硬，毫不留情地撕破了脸皮。他眼底闪过一丝怒意，但很快被压制下去。“林先生，您可能有些误会……”
“是不是误会，你我心知肚明。”林灿打断他，站起身，“替我向你们背后的先生们问好。合作，可以谈，但必须在阳光之下，按照我的规则。否则，”他俯下身，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冰冷的警告，“我不介意让‘量子前沿基金’体验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前沿风险’。”
说完，他不等卡尔森反应，径直离开了酒吧，留下脸色铁青的卡尔森和他的同伴。
这一番摊牌，林灿是故意的。他要明确告诉对方自己的底线和态度，打破他们试图通过软硬兼施来控制自己的幻想。同时，这也是在向可能存在的其他观望者展示肌肉。
回到套房不久，耗子传来消息：“灿哥，有动静了！夏沫房间的门开了，她出来了！方向是……朝着陈老的私人书房去了！”
终于忍不住了吗？林灿精神一振。“能听到他们说什么吗？”
“不行，书房是这艘船安保和反监听等级最高的地方。不过，夏沫进去之前，在门口犹豫了很久，看起来很挣扎。”
大约半小时后，夏沫从书房出来了。监控画面中，她脸色惨白，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所有生气，走路都有些踉跄。她没有回自己房间，而是失魂落魄地走向了船尾无人的甲板。
林灿略一思索，跟了上去。
船尾甲板，海风更大，吹得人衣袂翻飞。夏沫趴在冰冷的栏杆上，望着下方漆黑翻滚的海水，单薄的背影充满了绝望。
“有时候，跳下去并不能解决问题。”林灿的声音在她身后平静地响起。
夏沫猛地回头，看到是林灿，眼中先是惊恐，随即化作一片死灰般的自嘲：“林先生……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我没那么无聊。”林灿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看着黑暗的大海，“我只是想知道，值得吗？为了一个可能根本不在乎你和你家族死活的人，把自己逼到这一步。”
夏沫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我能怎么办？！我爸爸……我们家……那些债务……陈老说只有他能帮我们，条件是……条件是必须让你……”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
“让你接近我，制造把柄，或者引诱我落入投资陷阱？”林灿替她说了出来。
夏沫震惊地看着他，仿佛不明白他为何知道得如此清楚。
“你们的手段，并不高明。”林灿语气依旧平静，“陈老自身资金链紧张，他帮你的承诺，有多少可信度？就算他成功了，从我这里拿到了他想要的，你觉得他会履行承诺，还是把你这个知道内情的人一脚踢开，甚至……灭口？”
“灭口”两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夏沫耳边。她恐惧地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远离栏杆。
“我……我不知道……我没办法……”她语无伦次，濒临崩溃。
“你还有选择。”林灿看着她，眼神锐利如刀，“告诉我他们所知道的一切，他们的完整计划，陈老和北美财团之间具体如何勾结。我可以保证你和你直系亲属的安全，甚至可以帮你解决部分最紧迫的债务，让你有机会重新开始。”
他给出了一个现实的，也是夏沫目前唯一可能抓住的救命稻草。这不是出于同情，而是交易。用情报，换生存。
夏沫呆呆地看着林灿，仿佛在评估他话语的真实性。眼前的男人，冷静、强大，似乎早已看透了一切。与陈老那深不可测、令人恐惧的掌控相比，林灿这种摆在明面上的交易，反而让她感到一丝奇异的安心。
求生的本能，家族的责任，以及对陈老背叛的恐惧，在她心中激烈交战。
海风呼啸，游艇破浪前行，距离返航的港口越来越近。留给夏沫做决定的时间，不多了。
她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剧烈的疼痛让她稍微清醒。她抬起头，看着林灿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声音嘶哑而颤抖：
“他们……他们的计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