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
姜糯是被一阵食物的香气唤醒的。
不是螺蛳粉的味道,而是一种……很高级的,烤面包和咖啡的混合香气。
她打着哈欠走出房间,发现整栋别墅的空气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清冷,昨晚那场“气味战争”的痕迹,被抹得一干二净。
她溜达到厨房,习惯性地想打开冰箱找水喝。
手刚碰到冰箱门,就愣住了。
昨天还空空如也的冰箱,此刻,被人塞得满满当当。
从澳洲空运来的和牛,到法国的黑松露,再到贴着有机标签的蔬菜水果,每一样都新鲜得像是刚从地里摘下来,并且贵得让人咋舌。
冰箱门上,还贴着一张打印精美的纸。
上面是【姜小姐本周健康食谱推荐】。
下面甚至还附上了详细的营养成分分析和卡路里计算。
落款是:您的私人营养师团队。
姜糯看着这满满一冰箱的米其林级别食材,和那张堪比论文的食谱。
再回想起昨晚那个男人气急败坏地吼着“垃圾食品”的样子。
她忽然有点想笑。
这个活阎王。
骂人就骂人,干嘛还搞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事?
幼稚。
姜糯看着那张比论文还详细的食谱,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这个活阎王,看着人模狗样,高冷得像座冰山,没想到内里居然这么……别扭。
骂人就骂人,吼人就吼人,第二天就用一冰箱的顶级食材和私人营养师团队来打她的脸?
这是什么新型的霸凌方式?
用钱砸死她吗?
姜糯撇了撇嘴,心里那点因为昨晚被吼而生出的恐惧,莫名其妙就散了。
她甚至觉得有点好笑。
她拉开冰箱门,从里面拿出一盒标着“日本进口”的草莓,个个都长得跟乒乓球似的。
她摘了一颗,连洗都懒得洗,直接塞进嘴里。
嗯,资本主义的甜味。
真香!
吃饱喝足,姜糯开始在自己的“新工作场所”里溜达。
她被安排在二楼最角落的一间客房,虽然是客房,却大得离谱,比她之前那个出租屋的客厅加卧室还大。
里面的装修风格和楼下如出一辙,黑白灰,冷冰冰,找不到一丝活人的气息。
衣帽间里挂满了当季的新款成衣,吊牌都没拆,全是她的尺码。
梳妆台上摆满了顶级的护肤品和彩妆,整整齐齐,像商场专柜。
可这一切,都像是样品房里的陈设,漂亮,却空洞。
姜糯叹了口气,从自己那个破旧的帆布包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样东西。
那是一张已经有些泛黄的旧照片。
照片上,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被一个笑得满脸皱纹的老太太抱在怀里,背景是乡下开满油菜花田的小路。
这是她唯一的宝贝。
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温暖和软肋。
“奶奶,你再等等我。”
姜糯用指腹轻轻摩挲着照片上奶奶慈祥的脸,小声地自言自语。
“钱很快就有了,我很快就能让您住最好的病房,用最好的医生了。”
她把照片立在床头柜上,这样她每天一睁眼就能看到。
仿佛只要看着奶奶的笑,她就有了对抗这个冰冷世界的勇气。
……
秦氏集团顶层,总裁办公室。
秦屿坐在巨大的办公桌后,面色冷峻地听着电话里下属的汇报。
他挂了电话,眉宇间的烦躁却并未散去。
昨晚那股霸道的酸笋味,仿佛还残留在他的鼻腔里,让他一整晚都睡得不踏实。
他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那个女人叉着腰,梗着脖子跟他叫板的样子。
“这是我的合法权益!”
呵,合法权益。
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这四个字。
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是竞争对手派来故意恶心他的棋子?还是真的只是一个财迷心窍,误打误撞的蠢货?
秦屿拿起内线电话,拨给了助理。
“陈助理。”
“先生,您有什么吩咐?”
秦屿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查她。”
“把姜糯的底细,查个底朝天。”
“我要知道她从出生到现在,所有的一切。”
他不喜欢任何脱离掌控的感觉。
这个突然闯入他世界的女人,就像一个不稳定的变量,他必须要把她所有的信息,都牢牢握在手里。
陈助理的效率高得惊人。
不过半天时间,一份详细的调查报告,就以加密文件的形式,发送到了秦屿的私人邮箱。
秦屿点开文件,一目十行地往下看。
姜糯,二十四岁,父母双亡。
毕业于一所三流的艺术院校表演系,在圈子里跑了几年龙套,演过最多的角色,是连台词都没有的女N号。
履历平平无奇,甚至有些惨淡。
唯一的爱好,是赚钱。
为了钱,接过各种奇葩的活儿,扮演破产千金、假装富婆闺蜜、甚至去给人家的小三“讲道理”。
看到这里,秦屿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果然,就是一个为了钱,什么都肯干的女人。
他继续往下看,目光却在某一行字上,停住了。
【目标人物现与祖母姜秀兰相依为命。姜秀兰,六十八岁,患有严重的主动脉瓣狭窄,急需进行心脏瓣膜置换手术,手术费用及后期康复费用,预估在四十万左右。】
四十万。
秦屿的瞳孔,不易察觉地缩了一下。
原来,这就是她答应那场荒唐交易的全部理由。
不是贪婪,是救命。
他滑动鼠标,文件的最后,是几张附上的照片。
大部分都是些剧照或者生活照,直到他看到最后一张。
那应该是一张偷拍的片场照。
照片上的姜糯,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乞丐装,脸上抹着黑灰,头发乱得像个鸟窝。
她坐在一个满是泥泞的土坑边,手里捧着一个缺了口的破碗,正咧着嘴,对着镜头外的什么人,笑得没心没肺。
那笑容,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
灿烂得,仿佛能照亮整个阴沉的片场。
秦屿的目光,就这么定格在了那张笑脸上。
这个笑容,和他过去二十几年里,见过的所有笑容都不同。
他的世界里,充满了算计的笑,讨好的笑,虚伪的笑,唯独没有这样……一尘不染的笑。
这个女人,分明过着最糟糕的日子,却能笑得像拥有了全世界。
办公室里安静得可怕。
秦屿靠在椅背上,许久没有动。
他胸口某个地方,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
不疼。
就是有点……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