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生源带着苏晚和星萤,在巨大的金属平台上亡命奔逃。身后傀儡的咆哮声渐渐被雷鸣淹没,但那股如芒在背的危机感并未消散。他意志体的灰光黯淡到了极致,每一次移动都如同在粘稠的胶水中挣扎,悖论之弦传来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核心。苏晚的状况更糟,灵躯的裂痕在强行催动星辰之力后,似乎又扩大了几分,气息微弱,只能勉强维持意识不散。星萤则如同受惊的小兽,银色的灵光紧紧贴着苏晚,传递着无声的安慰与担忧。
他们需要找到一个地方,一个可以暂时隔绝外界狂暴能量与那些诡异傀儡的庇护所。
赵生源强撑着近乎枯竭的意志,将感知扩展到极限,在这片死寂的金属荒原上搜寻着。他的目光(意志聚焦)掠过那些巨大的沟壑、倾颓的金属骨架,最终,锁定在平台边缘,一处被半座崩塌的金属山峦掩映着的、不起眼的阴影。
那里,似乎有一个洞口。洞口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巨力撕裂形成,隐约能感受到内部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与外界狂暴雷霆迥异的能量波动——一种沉淀的、近乎枯竭的金属惰性能量,与他之前抽取锻弦的齿轮残骸同源,但似乎……更加集中,更加古老。
“那边。”赵生源的意念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调转方向,朝着那处洞口艰难移动。
靠近洞口,一股混合着铁锈、尘埃和岁月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洞口内部一片漆黑,深不见底,但那丝微弱的惰性能量波动却更加清晰了。
“里面……安全吗?”星萤怯生生地问道,它超维感知探入黑暗中,却仿佛泥牛入海,只能感受到一片深沉的死寂。
“未知。但外部风险更高。”赵生源的回答简洁冰冷。他没有犹豫,率先踏入黑暗之中。意志体散发的微弱灰光,勉强照亮了前方几步的距离。
通道倾斜向下,地面布满了碎金属块和厚厚的尘埃。四周的墙壁是冰冷的、带着粗糙铸造纹理的金属壁,上面偶尔能看到一些早已失效的、线条硬朗的符文刻痕,风格与青灵界的自然柔和截然不同,充满了冰冷的机械感。
苏晚被赵生源的意志力量半托半扶着,艰难地跟在后面。每走一步,灵躯都传来撕裂般的痛楚,但她紧咬着下唇,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她知道,赵生源的状态比她好不了多少,不能再给他增添负担。
星萤漂浮在苏晚旁边,银色的光芒是这黑暗通道中唯一温暖的光源,它努力照亮着苏晚脚下,生怕她摔倒。
通道很长,蜿蜒曲折,仿佛通向地心。死寂和黑暗几乎要吞噬一切。只有三人(灵)细微的移动声和喘息声,在空旷的通道中回荡,更添几分压抑。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光。
那光芒并非来自外界投射的雷光,而是源自通道尽头的一个巨大空间内部。光芒很微弱,是一种稳定的、淡蓝色的冷光。
赵生源加快脚步,率先踏出了通道。
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极其广阔的地下空间,仿佛将整座山腹都掏空了。空间的中心,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如同倒置山峰般的金属结构体,无数粗大的、已经黯淡无光的能量管道如同巨蟒般缠绕其上,连接着四周的墙壁。墙壁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同样失去作用的控制台和显示屏幕,屏幕一片漆黑。
而整个空间的光源,来自中心金属结构体底部,一个约莫房屋大小、通体由某种暗蓝色水晶构成的、布满裂痕的“核心”。那淡蓝色的冷光,正是从这些裂痕中渗透出来的,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熄灭。之前感应到的那股沉淀的惰性能量波动,其源头正是这个破损的核心!
这里,像是一个早已废弃、能源耗尽的巨大机械的“心脏”室。
“这是……什么地方?”苏晚看着这宏伟而死寂的景象,忘记了身上的疼痛,眼中充满了震撼。这冰冷的、充满工业力量感的遗迹,与她认知中的世界截然不同。
星萤也好奇地四处张望,超维感知小心翼翼地扫过那些冰冷的金属和控制台:【这些东西……好古老……里面的能量几乎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点点沉淀……】
赵生源没有理会她们的惊叹,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个破损的暗蓝色水晶核心上。他的意志感知如同最精细的触须,缓缓靠近核心。
核心内部,那沉淀的能量虽然微弱,却极其精纯,而且总量远超他之前抽取的齿轮残骸!更重要的是,这股能量属性沉滞、稳定,与他刚刚复苏的悖论之弦,以及苏晚需要稳定伤势的环境要求,隐隐契合!
这里,或许是他们绝境中唯一的生机!
他立刻盘膝坐下(意志体做出类似动作),对苏晚和星萤传出意念:“此地能量相对稳定,可暂作休整。星萤,警戒四周。苏晚,尝试引导此地沉淀能量,缓慢滋养灵躯,切忌急躁。”
他的话语依旧简洁,却给绝望中的两人带来了一丝方向。
星萤立刻飞到通道口附近,银光收敛,超维感知全力向外扩散,警惕着任何可能的追踪者。
苏晚也依言,在离核心稍远的地方坐下,避免被其可能的不稳定影响。她闭上眼睛,尝试着像在青灵界那样,去感知、引导周围的能量。然而,此地的能量与青灵界充满活性的生命能量完全不同,它们如同深潭底部沉淀了万年的泥沙,沉重而难以调动。她努力了许久,也只能引动一丝丝微不可查的蓝色能量微粒,缓慢地融入灵躯,修复效果微乎其微,但至少,那持续恶化的趋势被遏制住了。
而赵生源,则开始了更加危险的尝试。
他没有去汲取核心外围那些沉淀的能量,而是将目标,直接锁定在了核心内部,那仅存的、维系着它最后一丝光芒的能源!
他的意志,如同最细微的探针,小心翼翼地穿透核心表面的裂痕,深入其内部。里面并非实体,而是一片由极度凝聚、近乎固化的蓝色能量构成的复杂结构,但这些结构大部分已经碎裂、崩坏,只有最中心的一点,还有着极其微弱的能量流转。
就是那里!
赵生源引导着刚刚恢复一丝的悖论之力,缠绕上那核心最中央的微弱能源点。他没有像之前引雷锻弦那样狂暴,而是极其轻柔地、如同拨动琴弦般,以悖论的“否定”特性,去小心翼翼地“剥离”那固化能量结构外层已经“死亡”、失去活性的部分,试图将最核心的那一点尚且“活着”的精粹引导出来。
这个过程比引雷锻弦更加耗费心神,需要极致的控制力,稍有差池,可能就会导致整个核心的彻底崩毁,或者引发不可预知的能量爆炸。
灰黑色的悖论之力,如同最灵巧的手术刀,在蓝色的能量结构中穿梭、剥离。一点点极其细微、却闪烁着灵动蓝光的能量精粹,被缓缓地抽取出来。
赵生源没有自己吸收这些精粹。他将其分成两股。
较大的一股,他引导着,如同涓涓细流,缓缓注入身旁苏晚的灵躯之中。
苏晚正沉浸在艰难的能量引导中,突然,一股精纯、温和却带着坚实力量的蓝色能量流,毫无征兆地涌入她的灵躯!这股能量与她之前费力引导的沉淀能量截然不同,它更加活跃,蕴含着一种奇异的“活性”,所过之处,那些狰狞的裂痕如同被最灵巧的工匠修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弥合、愈合!体内原本躁动冲突的生命与星辰之力,在这股蓝色能量的调和下,也渐渐变得温顺、和谐!
她震惊地睁开眼,看向赵生源,只见他周身灰光与蓝芒交织,脸色(意志体显现)凝重,显然正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和消耗。
“赵生源……”她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和酸楚。他总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以最沉默、也最决绝的方式,为她撑起一片天。
较小的一股蓝色能量精粹,赵生源则将其引入自身的意志核心,滋养那根灰黑色的悖论之弦。这股能量精粹品质极高,对悖论之弦的温养效果远超之前的雷霆锻打,弦身上的裂痕进一步愈合,散发出的灰黑色光芒也凝实了不少。
时间在寂静的修复中流逝。核心散发的蓝光似乎因为能量被抽取而更加黯淡了一分,但苏晚的灵躯却在以惊人的速度恢复,裂痕基本消失,气息变得平稳而有力。赵生源的状态也稳定下来,力量恢复了两成左右。
然而,就在赵生源准备进行最后一点能量抽取,彻底稳固苏晚伤势时——
嗡!
那破损的核心,似乎因为最后一点维系平衡的能量被触动,猛地发出一阵剧烈的震颤!核心表面的裂痕骤然扩大,内部的结构发出令人牙酸的崩解声!那淡蓝色的冷光急剧闪烁,明灭不定!
一股极其不稳定的、带着毁灭气息的能量波动,从核心深处开始酝酿!
“不好!核心要崩溃了!”星萤惊恐的意念传来!
赵生源眼神一厉,瞬间切断了能量抽取!他猛地站起,灰黑色的悖论之力全力爆发,在三人身前凝聚成一道坚实的屏障!
“后退!”
他厉声喝道,同时意志死死锁定那即将爆发的核心,计算着最坏的后果和可能的规避路线。
是福是祸,终究难以预料。这残骸之心最后的余烬,是否会将他们一同拖入毁灭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