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妄的身体开始颤抖。
不是因为冷,是因为一种被活生生剥皮拆骨。
骨肉与灵魂被分门别类,贴上标签,陈列在玻璃展柜里供人观赏的,极致恶寒。
他抓起桌上那叠打印出来的报告,用尽全力,砸向秦彻的脸。
纸张如雪崩,纷纷散落。
“这些,是什么?!”
他的嗓音干得像被火烧过的砂纸,每一个字都磨着喉咙,带着血腥味。
秦彻没有躲,任由纸张的边角划过脸颊,而后弯腰。
动作从容,捡起落在脚边的一张。
他看了一眼,是关于那件纯棉t恤的复刻要求。
“精确复制原件的磨损程度、纤维结构,并采用生物技术,永久性保留原件残留的汗液气味分子。”
秦彻的脸上没有任何被揭穿的羞耻或慌乱。
他将那张纸递到沈妄面前。
动作优雅得像在展示一份艺术品的说明书。
“这些,都是你曾经遗弃的东西。”
他抬起头,那道目光黏稠、滚烫,像活物一样,爬上沈妄的皮肤。
“我只是……帮你保管。”
沈妄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保管?
这个词从秦彻嘴里吐出来,每一个音节都散发着亵渎的恶臭。
秦彻向前一步,逼近,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呼吸交缠。
“你的每一寸,我都想拥有。”
他的声音压低,热气喷在沈妄的耳廓上,带着蛊惑的磁性。
“你的体温,你的气息……我无法抗拒。”
他注视着沈妄那双因愤怒而布满血丝的眼睛,唇边的弧度加深。
他凑到沈妄耳边,吐出的字句带着潮湿的温度,钻进耳蜗。
“昨晚,只是我多年幻想的,第一次实现。”
“你比我想象的……”
他停顿了一下,舌尖无意识地舔过唇瓣,像在回味。
“……更美味。”
轰——
理智的弦,在沈妄脑中彻底崩断。
昨夜那些失控的、混乱的、充满血与汗的画面,炸得他眼前发黑。
在这个男人口中,那竟是一场被期待已久的……盛宴。
而他,是那道被拆食入腹的主菜。
秦彻看着他瞬间血色尽失的脸,满意于这个反应。
他用情人耳语般的亲昵,问出了最残忍的问题。
“现在,你知道我对你的渴望,有多深了吗?”
恶心,滔天的恶心感直冲喉咙。
沈妄猛地冲上前。
一把揪住秦彻睡袍的衣领,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他狠狠掼在背后的墙壁上!
“砰!”
一声闷响。
“你真让我恶心!”沈妄咬着牙,一字一句地嘶吼。
他恨不得现在就掐断这个男人的脖子,把他那张挂着虚伪面具的脸彻底撕碎。
秦彻的后背重重撞在墙上,却连哼都没哼一声。
呼吸因衣领的桎梏而变得困难。
可他看向沈妄的表情,非但没有痛苦,反而闪烁着一种奇异的、被点燃的兴奋。
他抬起手,没有反抗。
而是缓缓地,带着满足的战栗,环住了沈妄因为愤怒而绷紧的腰。
“我恶心……”
他感受着沈妄身体传来的剧烈颤抖,感受着那份失控的怒火,脸颊因为兴奋而泛起一层薄红。
他贴着沈妄的身体,用一种能将人逼疯的、黏腻又餍足的语调,完成了后半句话。
“……你不也,一样吗?”
沈妄的身体,瞬间僵死。
秦彻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那种熟悉的、带着侵略性的热度,让他全身的皮肤都开始刺痛、战栗。
“你不也一样吗?”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毒的钥匙。
猛地撬开了他内心最深处,那个他自己都不敢凝视的、漆黑的盒子。
昨夜,是谁在失控?
是谁在对方的痛苦中,获得了扭曲的快感?
是谁在极致的恨意里,沉溺于最原始的欲望?
秦彻的手臂收得更紧了。
他将脸埋在沈妄的颈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像在吸食某种能让他上瘾的毒药。
“你的味道……”他满足地喟叹,“全都和我幻想的一样。”
“不……”
沈妄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却发现身体根本不听使唤。
他想推开这个男人,可双手却像被钉死了一样,抬不起来。
秦彻的身体,秦彻的气息,秦彻的存在。
这一切,都在唤醒他身体里那头被仇恨喂养长大的,同样饥饿、同样疯狂的野兽。
他感觉到那头野兽正在苏醒。
正叫嚣着要撕碎眼前的一切,包括他自己。
不。
不行。
他不能被这个疯子拖进深渊。
他好不容易才从地狱里爬出来,不是为了再掉进另一个更可怕的地狱!
巨大的恐慌攫住了沈妄。
他猛地用尽全力,一把推开秦彻!
秦彻被他推得踉跄一步,后背再次撞在墙上。
他看着沈妄,那双黑眸里满是惊慌和挣扎,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
而沈妄,在推开秦彻的那一刻,几乎是逃离般地,转身冲出了书房。
他需要冷静。
他需要空气。
他需要想清楚。
在这场由秦彻精心构建的、名为“爱”的深渊里,他到底……扮演着一个怎样的角色。
是猎物?
还是……另一个,同样病态的猎人?
他站在书房门外,胸口剧烈起伏。
空气中,那股甜腻的血腥味似乎也跟着他,从书房弥漫到了走廊。
沈妄靠在冰冷的墙壁上。
他抬起手,指尖颤抖着触碰自己的唇。
那里已经不疼了。
但昨夜秦彻离开前,指尖的触感却重新烧灼起来。
那种带着凉意的、近乎虔诚的触感。
和报告里那个变态、扭曲的偷窥者,重叠在一起。
沈妄的脑海中,秦彻的话语回荡。
“你不也一样吗?”
他闭上眼睛。
那头被仇恨喂养的野兽,此刻正在他身体深处咆哮。
它渴望撕碎,渴望占有,渴望在极致的痛苦中,寻求扭曲的快感。
沈妄知道,秦彻说对了。
他没有秦彻的耐心和布局,但他骨子里同样流淌着疯狂的血液。
只是他将自己的疯狂,伪装成了复仇。
沈妄缓缓睁开眼。
那双曾经清澈的眸子里,此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混乱与自我厌恶。
他,也是怪物。
他只是一个被秦彻精心雕琢、最终与秦彻融为一体的……怪物。
这认知,比任何羞辱都更让他绝望。
沈妄转身,脚步踉跄地走向走廊尽头。
他需要远离这里。
远离秦彻。
更要远离,那个被秦彻唤醒的,同样腐烂的自己。
他需要时间,重新定义这场游戏。
重新定义,他与秦彻之间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