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了“寰宇时代”的合作,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石子,涟漪却并未如预期般扩散开来。对方收到回复后,只是礼节性地表示遗憾,希望未来有机会再合作,便再无下文。
这种过分的平静,反而让江瑾辰心中的警惕感不降反升。他深知,以星辉那位王总的性格,绝不会轻易罢休。眼前的风平浪浪静,更像是暴风雨前的压抑。
果然,无声的反击在一周后悄然降临。
最先出现问题的是“豌豆荚”主站的数据接口。几项重要的用户行为数据统计突然出现小幅异常波动,经技术团队紧急排查,发现是某个底层日志采集服务节点遭遇了异常频繁的、伪装成正常请求的访问冲击,虽未导致服务宕机,却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数据报告的准确性。
紧接着,公司内部用于项目协作的办公系统,在午间使用高峰时,突然出现短暂的卡顿和延迟。安全团队介入后,捕捉到大量来自海外代理Ip的、针对特定文件分享链接的枚举访问尝试,目的似乎是探测可能的权限漏洞。
几乎在同一时间,徐浩东接到多个合作方的询问电话,内容如出一辙:是否有“豌豆荚”的员工(甚至有人冒充是徐浩东本人)以合作为名,向他们索要更详细的核心业务数据或技术接口文档?
一系列事件,单独来看,似乎都是互联网公司日常运营中可能遇到的小麻烦,或是常见的钓鱼诈骗。
但它们密集地、几乎同时发生,目标直指“豌豆荚”的数据、内部系统和合作网络。
这绝不是巧合。
“他们在试探。”江瑾辰在紧急召开的内部安全会议上,面色冷峻,“用这种零敲碎打、难以追踪源头的方式,测试我们的安全水位,寻找可能的薄弱环节,甚至试图窃取数据或制造混乱。”
“妈的,有完没完!”孙浩气得捶了一下桌子,“正面打不过,就尽玩这些阴的!海外使绊子,国内搞窥探!”
“这说明他们急了,也说明我们打到了他们的痛处。”徐浩东相对冷静,“但这种非对称骚扰,防不胜防,我们会很被动。”
“被动就要挨打。”江瑾辰站起身,目光扫过技术和安全负责人,“启动最高等级安全预警。全面排查所有对外接口和权限设置,不必要的暂时关闭或严格限制;内部系统强制启用双因子认证,所有敏感操作增加二次审批流程;通知所有合作伙伴,发布官方安全沟通渠道声明,提醒他们防范诈骗和信息核实流程。”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冰冷:“另外,浩东,你亲自牵头,成立一个专项小组。他们不是喜欢玩阴的吗?那就陪他们玩。反向追踪所有异常访问,分析行为模式,搭建蜜罐系统,给他们挖点坑。就算抓不到狐狸尾巴,也要让他们惹一身骚,不敢再轻易伸爪子!”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在合法的范围内,用技术手段进行反制。
会议结束后,办公室里只剩下江瑾辰一人。他感到一种深深的厌倦,不是对工作本身,而是对这种永无休止的、偏离了商业本质的阴暗博弈。
他需要一点纯粹的东西来提醒自己为何出发。
他打开电脑,屏蔽了所有纷扰的邮件和报告,点开了代码编辑器。他连接上一个测试中的Android开发板,开始调试一段关于系统内存智能调度算法的代码。
全神贯注,指尖在键盘上飞舞,逻辑清晰,反馈直接。世界缩小到只剩下屏幕上的字符和硬件运行的状态指示灯。
这才是他熟悉和热爱的领域。构建,创造,解决问题。
不知过了多久,一段代码调试成功,运行效率提升了5%。他长长舒了一口气,感觉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些许。
就在这时,邮箱提示音响起。是一个加密的发件通道。
他微微皱眉,点开邮件。
邮件没有正文,只有一个加密的压缩文件附件,和一行简单的密码提示:「你大学时最常用的密码」。
江瑾辰的心猛地一跳。这个提示过于私密,几乎排除了恶作剧的可能。
他犹豫了一下,尝试着输入了那个青涩时期使用的、早已弃用的密码。
解压成功。
里面是一份扫描件。内容竟然是“寰宇时代”那份被拒绝的合作方案早期草稿,但在关于数据共享的条款页面上,用红色的笔醒目地圈出了几处极其隐蔽的、措辞模糊的条款附件,旁边手写着一行备注:
「此条款可能被解释为允许我方无限期使用并二次授权用户行为数据。风险极高,建议法务重点审核。」
笔迹清秀有力,是女性的字迹。
发送邮件的邮箱地址是匿名的,无法追踪。
但江瑾辰几乎瞬间就明白了这份文件来自谁。
是她。
刘亦菲。
她不知通过什么途径,拿到了这份内部草稿,并敏锐地指出了其中埋藏的致命陷阱。然后用这种极其隐蔽的方式,跨越了可能的监视,提醒了他。
如果当时他稍有动摇,同意了合作,恐怕就会在不知不觉中掉入这个数据陷阱,后果不堪设想。
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后怕、庆幸,以及难以言喻的感动。
她又一次,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以一种无声却至关重要的方式,守护了他。
他没有回复那封邮件,也无法回复。
他只是将那份文件妥善保存,然后拿起手机,点开那个星空头像,输入了三个字。
「看到了。」
无需多言。她会懂。
几分钟后,刘亦菲回复了,同样简单。 「嗯。」
一场无声的硝烟中,一次跨越界限的援手。 所有的试探与反击,似乎都在这份沉静的默契面前,失去了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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