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时烟本以为霍辰烨已经离开，可客厅里温暖的灯光下。
他竟然还坐在那里，正陪着念念在地毯上搭积木。
高大的身躯与那些色彩缤纷的小积木块形成奇妙的反差，侧脸在灯光下显得轮廓柔和了些许。
念念眼尖，看到妈妈出来，立刻欢呼一声。
“妈妈！你醒啦！”
林时烟的脸又不争气红了，含糊“嗯”了一声，眼神飘忽，根本不敢看霍辰烨。
霍辰烨却好整以暇看着她，林时烟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只得将注意力转向儿子。
“念念，时间不早了，该睡觉了哦。”
念念正玩在兴头上，小嘴一撇，满脸不情愿。
“不要嘛妈妈，我还不想睡！我想让爸爸再陪我玩一会儿！”
他伸出小手，拉住霍辰烨的衣角，仰着小脸，大眼睛里充满了渴望和依恋。
“爸爸，你能不能不要走？念念想要你陪我……”
霍辰烨几不可察蹙了下眉。
他今天破例维护这个孩子，甚至默许了他喊“爸爸”，但并不代表他准备接受这种粘人的亲子关系。
这小东西又不是他真的孩子，他是林时烟和别人的野种。
这个念头闪过，就让他神情冷了一些。
林时烟敏锐察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不耐烦，忍住心里的酸涩，上前柔声安抚儿子。
“念念乖，很晚了，不要缠着……”
那个“爸爸”的称呼，到了嘴边，她还是没能自然说出口。
“听话，我们去睡觉。”
念念委屈得眼圈都红了，“不嘛……我就要爸爸陪……沈叔叔也不来陪我玩了……念念想要有人陪我玩嘛……”
本是孩子气的抱怨，却让霍辰烨原本已经准备起身离开的动作顿住。
沈聿风？
他经常来？
一股说不清是占有欲还是被挑衅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眸光微闪，改变了主意，重新坐稳，甚至伸手揉了揉念念的头发，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和”。
“好啊，既然念念这么想‘爸爸’陪，那我今晚就留下来。”
“什么？！”
林时烟惊得脱口而出，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留下来？在这狭小的出租屋里过夜？
与她震惊的反应相反，念念已经高兴跳了起来，拍着小手欢呼。
“耶！爸爸留下来啦！太好啦！”
霍辰烨看着林时烟一脸抗拒的模样，心底那点恶趣味的念头更清晰。
小家伙兴奋过头，得寸进尺提议。
“那……那爸爸妈妈和念念一起睡好不好？”
“不行！”
这次是林时烟和霍辰烨异口同声拒绝。
林时烟是头皮发麻，无法想象那种尴尬到极致的场面；霍辰烨则是纯粹不习惯中间夹个孩子。
林时烟赶紧找补：“念念，妈妈陪你睡，让……让他睡妈妈房间。”
霍辰烨还没说话，念念就先不乐意了，他想要陪着爸爸妈妈一起睡。
“念念，走吧，妈妈带你睡觉。”
霍辰烨见状，想了下，俯身在念念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小家伙眼睛眨了眨，脸上露出惊喜，然后他甩开林时烟的手，小大人似的说。
“妈妈，念念是大孩子了，要自己一个人睡！爸爸妈妈晚安！”
说完，不等林时烟反应，他就“哒哒哒”跑回自己房间，甚至“贴心”关上了房门。
林时烟愣在原地，看着儿子紧闭的房门，喃喃喊。
“念念……”
她转过头，恰好对上霍辰烨那张笑眯眯，带着几分得意和算计的俊脸。
“你……你跟念念说了什么？”
林时烟有种不祥的预感。
霍辰烨耸耸肩，一脸无辜。
“没什么，只是告诉他，想要弟弟或是妹妹，就不能缠着妈妈。”
他边说边伸了个懒腰。
“累了，我去洗澡睡觉。”
他熟门熟路朝浴室走去，像是他才是这个家的主人。
“霍辰烨！”林时烟被他的厚脸皮弄得面红耳赤，跟在他身后，急忙道：“我家没有你的换洗衣服！”
“没关系。”霍辰烨头也没回，语气随意，“我不介意。你帮我找条干净的毛巾和浴巾就行。”
“霍辰烨，这不合......”林时烟还想据理力争。
“砰。”
回答她的，是浴室门被干脆利落关上的声音。
林时烟看着紧闭的浴室门，听着里面很快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整个人僵在原地，进退两难。
今晚，看来是注定无法平静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
浴室的水声停了。
过了一会儿，门被拉开，氤氲的水汽中，霍辰烨围着浴巾走了出来，黑发湿漉漉滴着水，顺着他结实的胸膛滑落。
他习惯性想找换洗衣物，才想起这里不是他的住处。
林时烟一直忐忑等在客厅，见他出来，连忙将手里叠好的一件纯棉白色旧t恤递了过去，眼神躲闪，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
“家里没有男士衣服……只有这个，是……是干净的。”
霍辰烨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衣服上，原本随意的神情骤然凝固，瞳孔几不可察缩了一下。
这件t恤……
是他大学时常穿的那件，某个小众潮牌的限量款，胸口有一个几乎被洗褪色的印花图案。
五年了，它竟然在这里。
看起来虽然旧，却保存得完好，散发着淡淡的洗衣液清香。
与他记忆中那股阳光混合着青草的气息不同，却又奇异勾起了某些尘封的往事。
林时烟见他盯着衣服不说话，结结巴巴解释。
“这、这个……好像是以前不小心和我的衣服混在一起收起来了，一直……一直忘了扔……”
这个借口，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她咬紧唇，挫败垂下头，不敢看霍辰烨的表情。
霍辰烨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沉默接过衣服，利落套上。
布料因为年代久远而变得异常柔软，贴合着肌肤，尺寸对于如今的他来说略有些紧了，勾勒出他锻炼得宜的肩背线条。
当他转过身时，林时烟有一瞬间的恍惚。
暖黄的灯光下，他穿着那件洗得发软的旧t恤，黑发湿润，眉眼间少了平日商场上杀伐决断，竟变回了五年前那个带着几分不羁与傲气的少年。
那个曾会在篮球赛后，大汗淋漓穿着这件t恤，笑着将她高高抱起的青年……
林时烟怔怔望着他，像是穿越了五年的光阴，让她想要落泪。
直到霍辰烨略带疑惑挑眉看她，她才猛地回过神，仓促移开视线。
为了掩饰失态，慌忙找话题。
“那个……吹风机在左边柜子最下面一层。”
霍辰烨走到床边坐下，拿起手机看邮件，闻言头也没抬，只淡淡“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却没有动身去拿吹风机的意思。
林时烟看着他滴水的发梢，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拿起自己的睡衣，几乎是逃也似地钻进了浴室。
浴室门关上，霍辰烨滑动屏幕的手指停了下来。
他抬起头，目光没有焦点落在虚空处，抬手摸了摸身上柔软的棉质面料，眼神复杂。
她留着这件衣服，五年。
这意味着什么？
他不敢深想，怕那一点点冒头的猜测，会动摇他筑起的冰冷心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