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澈那只滚烫的手,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覆上沈清歌紧握着油布包、冰凉且微微颤抖的手背。他的意图清晰无比——他要接过那块藏着“血盐”邪物的石头。
“不!”沈清歌几乎是本能地低呼出声,手腕猛地向后一缩,将那块寒水石紧紧地护在身前。
萧澈的手顿在半空,深邃的眼眸骤然眯起,里面翻涌起探究的锐光与一丝被拒绝的不悦。他并未收回手,反而就着这个极近的距离,向前更逼近一步,几乎将她困在自己与冰冷的岩壁之间。他身上那股混合着伤药气息的松木冷香,以及淡淡的血腥味,强势地笼罩了她。
“为何不可?”他低沉的声音压得更低,每一个字都敲打在沈清歌紧绷的神经上,“清歌,告诉我原因。事到如今,你还要瞒着我什么?”
他的目光如炬,牢牢锁住她躲闪的眼神,那里面没有丝毫玩笑,只有全然的严肃与一种……不容许她再独自承担一切的决绝。“我要知道真相。所有真相。”
沈清歌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她看着眼前这张苍白却写满固执与关切的脸庞,她深吸一口气,不再躲避他的目光,而是迎了上去,声音虽轻,却异常清晰:“不是我故意隐瞒。是……是这块石头,它比我们想象的更危险。”
她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摊开手掌,露出那块被油布包裹的寒水石。
“方才我触碰它时,指尖被石缝里嵌着的一粒极细小的红色砂砾刺破了。”她抬起右手食指,将那几乎看不见的细微血点展示给他看,尽管冻疮的红肿几乎将其掩盖。
萧澈的眉头瞬间紧锁,目光锐利地聚焦在那一点上。
沈清歌继续道:“那红砂……我母亲留下的医案中有过记载,它叫‘血盐’。并非天然矿物,而是……而是用寒水石经处子之血反复淬炼,辅以阴邪秘法炼制而成的毒物!性极阴寒歹毒,能蚀脉腐髓,寻常药石难解!”
她翻开一直紧抱在怀中的医案,将那页朱笔圈注了三次的记录指给他看。
萧澈的目光快速扫过那些文字,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眼底翻涌起惊涛骇浪!他显然立刻明白了这“血盐”的出现意味着什么——这绝非意外,而是赵德海更深、更毒阴谋的冰山一角!
“赵德海……他竟敢……”萧澈的声音里淬上了冰冷的杀意,按在左肩伤口上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指节再次泛白。伤口的剧痛似乎都无法压下他此刻心中的震怒与寒意。
沈清歌急忙按住他下意识想要去拿那块石头的手腕,急切道:“不可再碰!医案记载,此物凶险,见则关乎生死!唯蛮族祭坛圣火那至阳之力,或可化其毒性。我本想……我本想或许可以借此物,让明日圣火‘天谴’之象更为酷烈,更能激怒蛮族,所以……”
“所以你想独自带着这东西,去冒未知的风险?”萧澈打断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和后怕,“沈清歌!你!”他气得一时语塞,胸口剧烈起伏,牵动了伤口,让他猛地咳嗽起来,苍白的脸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
沈清歌被他突如其来的怒火吓到,下意识地想辩解:“我……我只是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我可以利用……”
萧澈猛地抓住她的双肩,力道之大让她微微吃痛,但他眼中的怒火却迅速被一种更深沉的、几乎要将人溺毙的担忧与心疼所取代,“你想着利用它,可曾想过万一圣火也无法完全化解其毒,反噬自身怎么办?想过万一被蛮族提前发现,你会面临什么吗?!你想过……我会如何吗?!”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低吼出来的,声音沙哑破碎,带着一种赤裸裸的、不加掩饰的恐惧。
沈清歌彻底怔住了,望着他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担忧与后怕,所有辩解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只剩下酸涩与震动。
“清歌,”他的声音忽然软了下来,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却无比认真,“看着我。不要再什么事都一个人扛着,一个人去做最危险的决定。你可以相信我,可以依靠我。我……我也在这里。”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她,仿佛要将每一个字都刻进她的灵魂深处:“你的命,很重要。至少……对我而言,至关重要。”
这近乎直白的袒露,让她的眼眶骤然红了。
她垂下眼睫,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和长久以来深藏的顾虑:“我……我只是习惯了。习惯了凡事自己谋划,自己承担。我身负血仇,前途未卜,我不想……不想成为任何人的拖累。”
萧澈静静地听着,眼底翻涌着复杂的心疼与怜惜。他缓缓松开握着她肩膀的手,转而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擦过她眼角那将落未落的泪珠。
“傻话。”他低声道,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与坚定,“你从未是拖累。从你决定为与我同行的那一刻起,我们早已是一体。荣辱与共,生死相随。你的仇,就是我的仇。你的安危,就是我最大的牵挂。”
他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所以,答应我,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瞒我,不要独自涉险。我们可以一起商量,一起承担。就像现在——”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那块危险的寒水石上,眼神已恢复冷静与锐利:“既然发现了这‘血盐’,或许……我们可以将计就计,让它成为刺向赵德海最致命的一刀!但具体如何做,我们必须一起权衡利弊,制定最稳妥的方案。”
沈清歌望着他眼中毫无保留的信任与支持,她深吸一口气,重重地点了点头,泪水终于滑落,却带着释然与坚定的笑意:“好!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瞒你。”
角落里,一直竖着耳朵、屏息凝神的影卫们,看到自家殿下和沈小姐之间那剑拔弩张的气氛忽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与……亲密,甚至看到沈小姐似乎落了泪,而殿下竟然……在给人擦眼泪?!
影三用手肘捅了捅身边的影大,挤眉弄眼,用气声道:“头儿,你看这……咱们是不是……快有王妃了?”
影大绷着脸,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低喝道:“闭嘴!专心警戒!”但他自己却忍不住又瞥了一眼那对在火光下仿佛融为一体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