瀑布的水幕如同天然的屏障,隔绝了外界的追杀与喧嚣,只留下震耳欲聋的水声和飞溅的冰凉水汽。沈清歌撕下内衫相对干净的布条,草草包扎了背后被刀锋划出的伤口,火辣辣的疼痛让她保持着清醒。她迅速检查了萧澈的状况,冰火莲子的药力正在他体内与“缠丝”毒进行着凶险的拉锯战,他时而浑身滚烫如烙铁,时而冰冷如坠寒窖,但脉搏总算不再像之前那般虚无缥缈。
“此地不宜久留。”影三警惕地扫视着水帘外的情形,“追兵虽被暂时甩开,但他们很快会搜到这片区域。”
沈清歌点头,目光投向瀑布下方湍急的河流和两侧陡峭湿滑的崖壁。“我们不能顺流而下,目标太明显。往上走。”她指着瀑布侧上方一片看起来几乎无法攀爬的、长满青苔的岩壁,“那里藤蔓异常茂密,后面可能有落脚处。”
影七立刻上前,如灵猿般悄无声息地攀援而上,他的手指在湿滑的岩石和藤蔓间精准地找到借力点。片刻后,他从一片浓密的紫藤后探出身,打了个安全的手势。
“走!”沈清歌与影三合力将萧澈用软索固定好,由影三背负,几人开始艰难地向上攀爬。水汽浸湿了岩壁,极其湿滑,每一步都惊险万分。沈清歌的指尖被粗糙的岩石和藤蔓割破,鲜血混着冷水渗下,她却浑然不觉。
终于,他们钻入了那片浓密的紫藤之后。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个被藤蔓完美遮掩的天然岩洞入口!洞口不大,但内部似乎别有洞天,干燥的空气从中缓缓流出,带着一丝淡淡的硝石味。
“小心。”影七率先侧身潜入,短刃反握,警惕地探查。片刻后,他低声道:“安全。洞不深,但很干燥,有通风口,似有人工修葺的痕迹。”
这简直是天赐的藏身之所!几人迅速进入,并将入口处的藤蔓重新整理好,确保从外面看不出任何异样。
洞内果然如影七所说,并不宽敞,但足够深邃,地面平整,显然是经过人为修整。岩壁一侧还有一条狭窄的缝隙通向山体深处,带来新鲜空气。最令人惊喜的是,角落里竟然堆放着一些干燥的柴火和一只破旧但完好的瓦罐,甚至还有几块发硬的麂子肉干,仿佛某个猎户或逃难者曾在此短暂栖身,并期待着再次归来。
“天助我等!”影三小心地将萧澈安置在铺了干草的角落。
沈清歌立刻下令:“影七,处理我们来时的痕迹,重点清理瀑布下的水潭边和这片岩壁,制造我们顺流而下的假象。”
“影九,警戒洞口,注意任何风吹草动。”
“影三,生火,烧点热水。”
命令简洁清晰,影卫们高效执行。很快,一小堆篝火在洞内燃起,驱散了寒意,也带来了微弱的光明。瓦罐里的水渐渐烧热,沈清歌用热水小心地替萧澈擦拭额角的冷汗,又将麂子肉干掰碎,混着热水试图喂他喝下些许,补充体力。
安置好伤员,沈清歌强撑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走到那面最为平整的岩壁前。她捡起一块燃烧的柴火作为火把,更仔细地打量这个洞穴。火光掠过岩壁,她忽然发现某些地方似乎刻着一些模糊的印记。
她凑近细看,心头猛地一震!那些看似天然的划痕,仔细辨认,竟是一幅幅简陋却传神的地形路线图!标注着密林、溪流、山隘……其中一条主路线,最终指向一个狼头标记,旁边还刻着几个古老的蛮族文字!
“这是…盐道秘图!”沈清歌瞬间明白了,这个洞穴绝非偶然,很可能是多年前某位深知内情的盐工或反抗赵德海的义士留下的秘密据点之一!母亲医案中提到的只言片语,与此地完美契合!
她立刻从药囊中取出炭笔,就着这现成的、无比珍贵的底图,开始快速勾勒和补充细节,将秦风密信中的信息与地图相结合。
洞外的月光顺着藤蔓的缝隙淌进来,在青石地上织成一张破碎的网。岩壁渗出的水珠顺着石缝往下淌,叮咚声混着篝火燃烧的噼啪轻响,在这狭小却安全的空间里,碰撞出一种与之前截然不同的、专注于谋略的静谧。
沈清歌半蹲在岩壁前,炭笔在粗糙的石面上飞速划过,加深着那些关键的路线。她全神贯注,指尖的炭灰蹭在眉骨,与鬓边那支梨花银簪的冷光相映,竟为她平日清丽柔和的侧颜添了几分罕见的、刀锋般的凛冽。
四名影卫如雕塑般围站成圈,玄色甲胄上凝结的夜露与寒霜在跳跃的火光下泛着幽微的冷光。他们的呼吸压得极低,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沈清歌和她正在完善的地形图上,无人注意到身后草堆上,那道静卧许久的玄色身影的睫毛,正以微不可查的幅度,轻轻颤动了一下。
“传回的密信上说,”沈清歌的声音裹着从石缝渗入的山风的凉意,在岩壁间撞出细碎而清晰的回响,“赵德海在通州布下了天罗地网…唯一的生路,在这里——走黑风口的盐道。”
“黑风口?”影三猛地抬头,下意识上前一步,甲胄关节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影三忽然上前一步,甲胄关节碰撞的脆响惊得洞顶的蝙蝠扑棱棱飞起,阴影瞬间罩住半个山洞:“沈小姐,黑风口是北疆蛮族的地盘!那些人世代守着盐矿,最恨外人染指,咱们这一去,怕是会被当成私盐贩子乱箭射死!”
“私盐贩子?”沈清歌猛地折断手中半截枯枝,枯枝断裂的脆响像道惊雷。她抬手将枯枝精准地戳在岩壁地图的狼头标记上,那是蛮族部落的图腾,“他们恨的不是盐贩子,是赵德海!”
她忽然转身,火光在她眼底跳动,鬓边银簪划出一道冷弧:“母亲医案里记着,三年前蛮族可汗的幼子,就是吃了赵德海贩过去的私盐夭折的——那盐里掺了寒水石,孩子死的时候全身青紫,像块被冻坏的石头!”
影卫们的呼吸骤然变粗。他们只知蛮族排外,却不知这层血海深仇。 沈清歌的指尖在石面上重重一点,划出通往黑风口的路线:“影三,你带两人伪装成押送私盐的贩子,把赵德海的私盐引信藏在货箱底层。那引信上有他的朱印,蛮族见了,定会把我们当成送证据的人。”
影三刚要屈膝领命,草堆里忽然传来布料摩擦的轻响。众人猛地回头,只见萧澈正支着手臂坐起身,玄色披风从肩头滑落,露出缠着厚厚绷带的胸膛。绷带边缘渗出暗红的血渍,与他苍白的脸色形成刺目的对比,唯有那双眼睛,亮得像淬了火的寒星,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岩壁上的地图。
“殿下!”影卫们齐齐单膝跪地,甲胄砸在石地上的闷响震得洞顶落下簌簌的灰,连火把的火苗都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