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控室里的空气像是凝固了。屏障碎裂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但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控制台屏幕。
那个代表深空坐标的光点，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放大。
“它...它不是在靠近。”宇文杰的声音发干，“它是在直接出现在我们附近。”
澹台月调出外部监控，画面却是一片雪花。只有能量探测器发出刺耳的警报声，读数疯狂跳动，超出了仪器的测量上限。
“外部能量场强度...无法计算。”她轻声说，手指在控制台上微微发抖。
褚修远靠在控制台边缘，芯片碎裂带来的虚弱感几乎要将他吞噬。但他强迫自己站直，目光扫过屏幕上的异常数据。
“不是实体传送。”他声音沙哑，“是能量重构。”
这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夏侯薇第一个反应过来：“你是说，它正在用能量重塑现实？”
没等褚修远回答，主控室的一面墙壁突然变得透明。不是碎裂，而是物质本身在改变性质，从合金变成了某种类似玻璃的材质。
透过这面突然出现的“窗户”，他们看到了外面的景象。
零号设施外的冰原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扭曲的星空。星辰以不可能的方式排列，形成复杂的几何图案。在这片异常星空的中央，悬浮着一个纯粹由光构成的人形轮廓。
它没有五官，没有细节，只是一个模糊的人形光团。但每个人都感受到一种难以形容的注视感，仿佛有无数双眼睛正透过这个光团观察着他们。
“深空坐标的回应...”赵铁峰喃喃道，手中的武器不自觉地放低。
光团缓缓抬起“手”，指向主控室的方向。没有声音，但每个人的脑海中都响起了一个冰冷的询问：
【守夜人继承者，为何召唤？】
这声音不是通过耳朵听到的，而是直接在大脑中响起，带着一种非人的冷漠。
褚修远感到一阵眩晕。能量衰退让他对这种精神接触格外敏感，脑海中像是被塞进了冰块。
“它在读取我们的思维。”澹台月脸色发白，“我能感觉到...它在扫描我的记忆。”
宇文杰突然惨叫一声，抱住头跪倒在地：“它在翻看我的技术知识...就像在翻阅一本书！”
光团的手指向宇文杰，那个模糊的轮廓似乎微微偏头，像是在评估什么。
【技术层级：初级。价值：低。】
这句话在所有人脑海中响起的同时，宇文杰像是被无形的手掐住脖子，整个人被踢离地面，痛苦地挣扎着。
“放开他！”夏侯薇的能量刃瞬间亮起，一道能量波斩向光团。
能量刃的光芒在接触到光团的瞬间就消失了，像是被吸收了一样。光团甚至没有移动，只是将“目光”转向夏侯薇。
【战斗素养：高级。价值：中。】
夏侯薇突然僵在原地，能量刃从手中脱落。她的眼神变得空洞，仿佛灵魂被抽走了一部分。
“它在评估我们...”赵铁峰怒吼着开枪射击，子弹却在半空中汽化。
光团转向赵铁峰。
【肉体强度：中级。价值：低。】
赵铁峰像是被重锤击中，整个人飞出去撞在墙上，鲜血从口鼻中涌出。
褚修远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能量感知几乎消失，但他还能思考，还能观察。
这个存在不是在攻击，而是在...收集样本。它像科学家解剖实验动物一样，冷静地评估着每个人的价值。
而他自己，作为守夜人继承者，显然是主要目标。
光团的“目光”终于落在他身上。那种被彻底看穿的感觉让褚修远几乎窒息。
【守夜人继承者：能量严重衰退，芯片损坏。状态：异常。】
光团向他伸出手。没有威胁，没有敌意，只有纯粹的好奇，就像孩子伸手去抓蝴蝶。
褚修远本能地后退，但身体却不听使唤。能量衰退带来的虚弱让他连移动都变得困难。
就在光团即将触碰到他时，主控室的地板突然亮起复杂的纹路。那些原本黯淡的守夜人符号一个接一个地发光，形成一个保护性的能量场。
光团的手在距离褚修远几厘米的地方停住了。
【守夜人基础防御协议。有趣。】
它似乎对这个意外很感兴趣，开始仔细“观察”地板上的符号。
趁着这个机会，褚修远艰难地移动到夏侯薇身边。她的眼神依然空洞，但呼吸平稳。
“薇姐？”他轻声呼唤，摇晃她的肩膀。
没有反应。
澹台月已经爬到了宇文杰身边，医疗包从她手中滑落，里面的物品散落一地。她的手在发抖，但还是强迫自己为宇文杰检查伤势。
“他...他的部分记忆被抹除了。”澹台月的声音带着恐惧，“关于守夜人技术的知识...全都不见了。”
赵铁峰挣扎着爬起来，抹去脸上的血迹：“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光团似乎听到了他的问题，转向他。
【我们是记录者。我们收集，我们评估，我们保存。】
这个回答让褚修远心中一动。记录者...保存...
他突然明白了什么。
“它不是来攻击我们的。”褚修远的声音很轻，但足够让其他人听到，“它是来...收集数据的。”
光团转向他，似乎对他的理解速度感到满意。
【正确。守夜人继承者，你的种族已被标记为观察对象。我们回应召唤，进行最终评估。】
“最终评估是什么意思？”赵铁峰吼道。
光团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再次抬起手。这一次，主控室的墙壁完全消失，外面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零号设施悬浮在一片虚无之中，周围是无数个闪烁的光点。每个光点都是一个世界，一个文明，一个种族。有些光点明亮耀眼，有些黯淡无光，有些则已经完全熄灭。
【这些是被记录的文明。】光团的声音依然冰冷，【评估通过的将被保存。评估失败的...】
它指向一个正在熄灭的光点。那个光点在最后闪烁了几下，然后彻底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
“你们在决定文明的生死？”澹台月难以置信地问。
【我们只做记录。生死由文明自身决定。】
光团转向褚修远。
【守夜人继承者，你的种族正处于贫估的边缘。你们的科技水平不足，社会结构混乱，内部冲突频繁。但守夜人的存在是一个变数。】
它伸出手，指向褚修远胸前的芯片碎片。
【这个变数需要进一步评估。】
褚修远感到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拉起，悬浮在半空中。他试图挣扎，但虚弱的身体无法抵抗。
“修远！”夏侯薇突然清醒过来，看到这一幕后立即抓起能量刃。
但她的攻击再次被无形地化解。
光团似乎对褚修远的抵抗很感兴趣。
【能量衰退百分之六十三点七，芯片损坏度百分之八十一。然而意志强度...异常高。】
褚修远咬紧牙关，强迫自己思考。这个存在强大到无法对抗，但它的行为有模式可循。
它是在进行评估，收集数据。而任何评估...都有标准。
“你的评估标准是什么？”他大声问道。
光团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考虑是否回答。
【生存能力，适应能力，进化潜力。】
这三个标准在褚修远脑海中回响。生存能力...他们刚刚在末世中幸存下来。适应能力...他们学会了与异界生物共存。进化潜力...
他看向胸前的芯片碎片。守夜人技术，异界能量，能量感知...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形成。
“你在评估单个个体，还是整个种族？”褚修远问道。
光团的“目光”似乎变得更加专注。
【个体代表种族。种族通过个体展现其本质。】
就是现在。
褚修远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手按在胸前的芯片碎片上。那些碎片割破了他的手掌，鲜血顺着指尖滴落。
但他不在乎。
“那就评估这个。”
他集中全部精神，不是要使用能量，而是要回忆。回忆那些芯片传递给他的信息：守夜人的历史，异世界的见闻，同伴们的信任，自己的成长...
从便利店夜班员到团队领袖，从社恐的独行者到愿意为他人冒险的守护者。
这些记忆，这些经历，这些改变...就是他给出的答案。
芯片碎片突然发出微弱的光芒。不是能量的光芒，而是某种更加本质的东西。
光团的动作停住了。它似乎在认真“观察”那些发光碎片传递的信息。
主控室内一片寂静，只有褚修远沉重的呼吸声。
许久，光团缓缓放下手，褚修远从半空中落下，被夏侯薇及时接住。
【有趣。】
光团的声音中第一次出现了某种类似情绪的东西。
【个体进化轨迹：异常。种族潜力评估：重新计算。】
它转向零号设施外的无数光点，伸手指向其中一个特别明亮的光点。
【守夜人起源文明。已通过评估。保存状态：完整。】
那个光点突然放大，变成一个全息投影。投影中展示的是一个高度发达的文明，与人类相似但又截然不同。他们的城市与自然完美融合，科技与灵性平衡发展。
【你们的创造者。你们的潜力源头。】
光团再次转向褚修远。
【基于新的数据，评估延期。观察期延长。】
这句话在所有人脑海中响起的瞬间，外面的异常星空开始消退，冰原的景象逐渐恢复。那个光团的身影也变得透明，仿佛正在远离。
但在完全消失前，它向褚修远投来最后一道信息：
【守夜人继承者，你们获得了时间。但最终评估终将到来。做好准备。】
随着最后一个字在脑海中消散，光团彻底消失。主控室的墙壁恢复原状，外面的冰原一如既往地寒冷荒凉。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但宇文杰缺失的记忆，赵铁峰的伤势，还有每个人脑海中清晰的对话，都证明那不是梦。
褚修远靠在夏侯薇身上，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能量衰退加上刚才的精神对抗，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但他心中却有一种奇特的平静。
他们面对了一个无法理解的强大存在，没有胜利，但没有失败。他们赢得了时间，得知了真相，也明白了未来的方向。
“它说的最终评估...”澹台月轻声问道，帮赵铁峰包扎伤口。
褚修远看着胸前的芯片碎片，那些碎片已经彻底黯淡，再也无法修复。
“意味着我们还有机会。”他说，“意味着人类还没有被放弃。”
主控室外，新纪元的炮火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也许是那个存在降临时的能量波动吓退了他们，也许是别的什么原因。
无论如何，他们暂时安全了。
夏侯薇扶着褚修远坐下，目光落在他流血的手掌上。
“你的手...”
褚修远摇摇头，目光依然盯着已经恢复正常的外部监控屏幕。
冰原上，一道细微的裂痕正在缓缓扩大。不是时空裂缝，而是普通的冰层裂痕。
但在那裂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