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金融圈的黎明,不是被第一缕阳光唤醒的,而是被一封前所未有的“感谢信”给炸醒的。
金蟾快讯的头版头条,以前所未有的方式,成为了所有金融从业者早餐桌上的谈资,微信群里的表情包,和股票论坛里最热门的话题。
【致巨鲨资本及白宇飞先生的公开感谢信】
这行加粗的黑体字,像一个巨大的问号,悬在所有人的头顶。
瀚海资本办公室里,气氛压抑得像暴风雨前的海面。马超、赵毅和一众年轻员工,眼睛布满血丝,死死地盯着电脑屏幕上那些不断滚动的评论。
“我操,陆寒是疯了吗?被人打到破产,还要写感谢信?”
“年度最佳笑话!这是金融圈版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吗?”
“建议白总给陆寒颁发一朵小红花,感谢他为我们贡献了今日份的全部笑点。”
“瀚海资本?昨天不是传闻被客户挤兑到清盘了吗?现在是破产前的最后狂欢?”
一条条辛辣的嘲讽,像冰冷的针,扎在瀚海资本每个人的心上。他们昨天燃起的那点希望,在这铺天盖地的群嘲面前,显得那么微弱,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陆总……我们……是不是玩脱了?”马超的嘴唇干裂,声音沙哑。他现在感觉自己就像个小丑,还是主动把脸伸出去让别人打的那种。
陆寒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屏幕上那些嘲弄的言辞,眼神平静得像一潭古井,仿佛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闹剧。
钱明坐在角落,慢条斯理地泡着茶。他瞥了一眼陆寒的侧脸,又看了看那些坐立不安的年轻人,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这些孩子还是太嫩了,他们只看到了第一层,却没看到陆寒已经挖到了第五层。
就在整个舆论场都沉浸在一种戏谑的狂欢中时,一个名为“财经老K”的知名大V,在自己的微博上,发布了一篇长文。
标题是:《你们都在笑陆寒,我却觉得白宇飞快哭了》
长文的开头,先是贴出了金蟾快讯的头版截图,和昨天棉花期货那张惊心动魄的分时K线图。
“诸位,先别急着笑。我们来做一道简单的阅读理解题。感谢信第一句:‘感谢贵方以雷霆万钧之势,投入巨额资金,强行拉升价格’。请看K线图,这个‘雷霆万机’的位置在哪里?没错,在历史最高点。陆寒在这里‘顺利地、体面地完成了全部多头头寸的平仓’。翻译一下:谢谢你这个大冤种,在我正愁怎么出货的时候,用钱帮我把价格抬到了天上,让我卖了个史无前例的好价钱。”
“第二句:‘贵方的每一次买入,都像一针强心剂,不仅稳定了市场,更坚定了我们看空后市的决心’。翻译一下:你买得越疯,我就越觉得你傻,越确定后面要大跌。谢谢你用自己的真金白银,为我的判断提供了铁证。”
“最精彩的是结尾:‘感谢白宇飞先生以牺牲自己为代价,为我们……上了生动而宝贵的一课’。这句话就不用我翻译了吧?这已经不是指着鼻子骂了,这是在给白宇飞的脸上刻了四个大字——‘人傻钱多’,然后盖上‘官方认证’的戳,再买个头版昭告天下!”
“所以,现在问题来了。一个几乎弹尽粮绝的小公司,在历史最高点逃顶,顺便反手做空赚得盆满钵满。一个富可敌国的巨头,在历史最高点疯狂接盘,如今被死死套牢。你们说,这封感谢信,到底是在感谢,还是在鞭尸?”
这篇长文,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深水炸弹。
起初只是溅起几朵浪花,但很快,就掀起了滔天巨浪。
论坛里的风向,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了180度的转变。
“卧槽!老K牛逼!我他妈怎么就没想到!”
“我把K线图和感谢信对比看了一遍,头皮发麻!这哪是感谢信,这他妈是《出师表》啊!不,是《讨贼檄文》!”
“白宇飞:我当时正在得意,他突然就给我行了个礼,我还以为他要求饶,没想到他上来就给我了俩大嘴巴子。”
“杀人诛心!杀人还要诛心啊!陆寒这小子也太他妈狠了!我宣布,从今天起,他就是我唯一的偶像!”
“所以,昨天那篇说瀚海资本是骗局的文章,是巨鲨资本自己放出来的?为了掩盖自己操作失误的事实?”
“细思极恐!白宇飞这是输了钱,还要输人。被人家卖了,还要帮人家数钱,最后人家还要写封信来‘感谢’你!惨,实在是惨!”
瀚海资本办公室里,马超呆呆地看着屏幕,嘴巴越张越大。他猛地一拍大腿,激动得满脸通红:“牛逼!太牛逼了!陆总,我错了!我就是个屁!您才是神!”
整个办公室,瞬间从冰窖变成了火山。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看着那些反转的评论,看着舆论的矛头精准地调转向白宇飞,一种前所未有的狂喜和扬眉吐气的感觉,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们明白了。
陆寒扔掉的,不是枪和子弹。
他扔掉的是一把西瓜刀,然后从白宇飞的武器库里,抽出了一把无形的、淬满了剧毒的舆论之刃,反手就捅进了白宇飞的心窝。
……
环球金融中心,顶层。
白宇飞是被助理的电话叫醒的。他宿醉未醒,头痛欲裂,但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舒畅。
他一边喝着醒酒茶,一边悠闲地打开了金蟾快讯的网站。当那封感谢信映入眼帘时,他发出了愉悦的笑声。
“呵呵,有点意思。还知道用这种方式来求饶。”他抿了一口茶,对身边的教授说,“你看,我就说他是个聪明的老鼠,死到临头了,还想玩点花样。可惜,太低级了。”
教授也附和着笑道:“是啊,这种哗众取宠的把戏,只会让他沦为整个圈子的笑柄。白总您这一手,不费吹灰之力,就让他身败名裂。”
白宇飞的手机响了,是几个狐朋狗友打来的。
“喂,宇飞,看到新闻没?那个陆寒是不是被你打傻了?笑死我了!”
“飞哥牛逼!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这是把人按在地上反复摩擦啊!”
白宇飞享受着这些吹捧,脸上的得意之色愈发浓郁。他甚至已经开始构思,等瀚海资本彻底倒闭后,自己要不要“大度”地收购过来,然后把陆寒招进来当个清洁工,天天看他在自己面前卑躬屈膝。
然而,很快,打进来的电话,风向就变了。
电话来自一个与巨鲨资本有深度合作的基金负责人,语气严肃:“宇飞,我看了新闻。你棉花那边的仓位,现在什么情况?市场传言,你被套了很大一笔资金。这封信,对你的声誉影响很不好。”
白宇飞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王叔,您听谁说的?都是谣言。一点小波动而已,完全在掌控之中。”
“掌控之中?”对方的语气变得严厉,“我刚看了盘面,现在整个市场都在传,你成了陆寒的出货对象!宇飞,你太想当然了!这件事,你父亲知道吗?”
不等白宇飞回答,电话就被挂断了。
一股不祥的预感,像毒蛇一样缠上了他的心脏。他立刻打开了那些之前还在嘲笑陆寒的论坛。
屏幕上,风向已然逆转。
满屏都是对“财经老K”那篇分析的惊叹,和对自己的无情嘲讽。那封他眼中的“求饶信”,此刻变成了一张贴在他脸上的、巨大的耻辱标签。
他所有的操作,都被扒得干干净净。
他投入的巨额资金,成了“愚蠢”的代名词。
他的运筹帷幄,成了“笑柄”的注脚。
“混蛋!”
白宇飞的眼睛瞬间变得血红,他猛地将手边的平板电脑狠狠砸在地上,屏幕四分五裂,如同他此刻崩溃的心情。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这么羞辱我?!”
他想反击,却发现自己根本无从下手。
去回应?怎么回应一封“感谢信”?
说自己没亏钱?那K线图上的巨额买单是鬼画的吗?
说自己不是傻子?那不是越描越黑吗?
他感觉自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所有的力量都被那封轻飘飘、软绵绵的信给化解了,然后那股力量又被原封不动地反弹回来,狠狠地砸在了自己的脸上。
憋屈,愤怒,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
就在他气得浑身发抖,准备打电话让公关团队不惜一切代价删帖、封号的时候,他那部红色的、专线电话,突兀地响了起来。
看到来电显示上那个熟悉又威严的名字,白宇飞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
是他的父亲,白敬亭。
他颤抖着,做了几个深呼吸,才按下了接听键。
“喂……爸。”
电话那头,没有任何愤怒的咆哮,也没有任何责备。
只有一片死寂的沉默。
沉默了足足十几秒后,一个冰冷、深沉,不带一丝一毫感情的声音,缓缓传来。
“宇飞,来我办公室一趟。”
“给我解释一下,这封感谢信,是怎么回事。”
ps:面对老谋深算的父亲,白宇飞的解释会让他脱身,还是坠入更深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