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的光,像凝固的血,粘在每个人的视网膜上。
黑洞洞的枪口,离陆寒的眉心不足半米。
格洛克手枪里那颗9毫米的子弹,只需要百分之一秒,就能将他所有的计划、天赋和野心,连同他的头骨一起,炸成一团模糊的血肉。
朱塞佩的手稳如磐石,食指已经搭在了扳机上。他像一架没有感情的杀戮机器,等待着最后的指令。
安东尼奥·法比安的脸上,是一种焚尽一切后的平静,一种神只决定降下天罚时的冷漠。他已经不在乎钱,不在乎名誉,甚至不在乎那些足以颠覆世界的秘密。
他只想看到眼前这个东方人,这个毁掉他一生心血的年轻人,死。
“在你开枪之前,”陆寒开口了,声音平静得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没有一丝颤抖,“我想问朱塞佩先生一个问题。”
这突兀的问话,让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就连朱塞佩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块脸,也闪过一丝错愕。他没有回应,只是握枪的手更紧了。
陆寒没有看他,目光依然锁定在安东尼奥的脸上,仿佛在透过这位“银行家”的眼睛,与那个忠诚的刽子手对话。
“朱塞佩先生,你为法比安家族服务了多少年?二十年?还是三十年?”
“你忠心耿耿,为你眼前的这位先生,处理过无数见不得光的麻烦。你以为你守护的是一个家族的荣耀,换来的是一生的富足和庇护。”
“但你有没有想过,当你扣下扳机,杀死我之后,你会得到什么?”
安东尼奥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他会得到我的奖赏,一笔他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而你,只会得到地狱的门票。”
“是吗?”陆寒的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可我为他准备的,是一份全世界所有顶级杀手组织和情报机构的悬赏令。一亿美金,买他的人头。哦,对了,还有他家人的。”
朱塞佩的瞳孔,猛地一缩。
“我的死,就是这份悬赏令生效的‘钥匙’。”陆寒的声音,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这间屋子里最脆弱的人性链接,“我死后的一个小时内,朱塞佩先生的照片、履历、家庭住址、他妻子在哪家超市买菜,他的孩子在哪所学校读书……所有信息,都会出现在暗网的每一个角落。”
“法比安先生,你觉得,你给的钱,和他全家的命比起来,哪个更重要?”陆寒的视线终于转向了朱塞佩,“你觉得,你的老板,在失去一切之后,还有能力和意愿,去对抗全世界的鬣狗,来保护你和你的家人吗?”
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朱塞佩握枪的手,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颤抖。
他不是不怕死,他只是将忠诚置于死亡之上。但陆寒的话,击中的不是他的忠诚,而是他忠诚的基石——家人的安全。
安东尼奥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他发现自己又错了。他以为陆寒的武器是信息和金钱,但他真正的武器,是对人心的洞察和玩弄。他不仅要摧毁你的帝国,还要离间你最忠诚的走狗。
“你以为,靠这种下三滥的挑拨,就能活命?”安东尼奥的声音嘶哑。
“当然不。”陆寒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怜悯,“这只是开胃菜。是送给朱塞佩先生的‘临别赠礼’。”
他的目光,重新回到安东尼奥身上,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已经走投无路的赌徒。
“我真正的筹码,是为你准备的,法比安先生。”
“你以为,现在平板电脑上泄露的那些,就是全部了?”陆寒轻轻摇头,“不,那只是A计划。A计划的目的,是毁掉‘银行家安东尼奥’。”
“而我的死,会启动b计划。”
“b计划的内容很简单,只有一份名单。一份……你这些年来,通过各种手段得罪过的、遍布全球的、最危险的敌人名单。从哥伦比亚的贩毒集团,到中东的恐怖组织,再到东欧的寡头和军火商……每一个名字,都代表着一支渴望将你生吞活剥的力量。”
“同时,b计划还会附赠一份礼物。一份详细标注了你所有安全屋、秘密通道、海外匿名资产具体位置的地图。这份名单和地图,不会交给任何国家的政府。它会像病毒一样,精准地投送到名单上每一个人的手里。”
陆寒身体微微前倾,即便被束缚着,气势却完全压倒了对面那位曾经的王者。
“所以,法比安先生,现在,让我们再来做一个选择题。”
“让我活着,你只是从一个棋手,变成了一个身败名裂的囚徒。但你还能活着,你的儿子还能活着,法比安这个姓氏,还能存在。”
“或者,你杀了我。”
“那么,恭喜你。从我死的那一刻起,你就不再是囚徒,而是猎物。一只全世界最凶残的猎人,都想要得到的,价值连城的猎物。你将无处可逃,你和你身边所有的人,将在无尽的追杀和恐惧中,度过余生。直到你们被撕成碎片。”
“现在,你选吧。”
“……”
整个“冥想室”,安静得能听到心脏被恐惧攥紧的声音。
马可·法比安的脸色已经一片惨白,他看着自己的父亲,又惊恐地看着陆寒,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他终于明白,他招惹的,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来自地狱的魔鬼。
安东尼奥·法比安,死死地盯着陆寒。
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愤怒、憎恨、不甘、恐惧……无数种情绪在翻滚,最终,都化为了一片死寂的灰烬。
他输了。
输得连最后的、同归于尽的勇气,都被剥夺了。
陆寒不仅砸烂了他的棋盘,还堵死了他所有能离开棋盘的路。
“哈哈……哈哈哈哈……”
安东尼奥忽然笑了。
那笑声,干涩、嘶哑、充满了绝望和自嘲,像一台破旧的风箱在抽动。
他笑着,笑着,直到眼泪都流了出来。
他缓缓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朱塞佩面前。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从朱塞佩那只微微颤抖的手里,拿过了那把冰冷的格洛克手枪。
朱塞佩的身体猛地一僵,但最终还是松开了手。
安东尼奥握着枪,转身,黑洞洞的枪口,却没有对准陆寒。
他指向了自己那个不成器的、正瘫软在墙角的儿子——马可·法比安。
“啊——!”马可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连滚带爬地后退,“父……父亲……不……不是我……是他!是他!”
“闭嘴!”安东尼奥的声音,像西伯利亚的寒流,“如果不是你的愚蠢和傲慢,法比安家族怎么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你这个废物!是我一生最大的耻辱!”
枪口,在微微颤抖。
陆寒冷漠地看着眼前这出父子相残的悲剧。这是他计划的一部分,也是他计划的必然结果。他没有丝毫的怜悯,因为他知道,如果今天躺在这里的是自己,他们的手段,只会比这残忍百倍。
最终,安东尼奥还是慢慢放下了枪。
他眼中的疯狂褪去,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苍老。他仿佛在这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从一头雄狮,变成了一个行将就木的普通老人。
他将手枪随手扔在地上,金属与地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而刺耳的声响,像是一个时代的落幕。
他转过头,看着陆寒,声音沙哑地,挤出两个字。
“放人。”
朱塞佩如蒙大赦,立刻上前,用最快的速度解开了陆寒手腕和脚踝上的金属扣。
陆寒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腕。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褶皱的西装和领带,仿佛刚才经历的不是生死一线,而只是一场有些沉闷的会议。
他走到安东尼奥·法比安面前,低头看着这位彻底垮掉的“银行家”。
“其实,b计划是假的。”陆寒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我没有那么无聊,去准备那些东西。”
安东尼奥的身体,猛地一震。他抬起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混杂着悔恨与疯狂的光芒。
他被……诈了?
仅仅是被一句话,就诈掉了他最后所有的尊严和勇气?
“你……”他刚想说什么。
“但是,”陆寒的嘴角,勾起一抹恶魔般的微笑,“现在,它可以是真的了。你说对吗?”
说完,他不再看安东尼奥那张瞬间扭曲的脸,转身,向着那扇血色的金属门走去。
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门把手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安东尼奥·法比安那如同诅咒般的、冰冷的声音。
“游戏,还没有结束,陆先生。”
“它只是……换了一种玩法。”
“从今天起,再也没有规则了。”
ps:走出了绝境,但一个没有规则、彻底疯狂的敌人,会给陆寒带来怎样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