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
李世民的手掌重重拍在龙椅扶手上,紫檀木的雕花瞬间震颤起来,细碎的木屑簌簌落在金砖上。他身前的案几上,那盏青铜灯台剧烈摇晃,灯油溅出碗沿,在明黄色的桌布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像极了凝固的血迹。
整个太极殿仿佛被这一声震得缩了缩,殿梁上悬挂的鎏金铜钟轻轻晃动,发出 “嗡嗡” 的余响,将文臣武将们的呼吸声都压了下去。长孙无忌的白须猛地一抖,原本捻着胡须的手指僵在半空;房玄龄下意识地往前迈了半步,又硬生生顿住,袍角扫过地面的金砖,带起细微的尘土。
尉迟恭按在马槊上的手骤然收紧,槊尖在阳光下闪过一道寒光,他死死盯着李杰的后颈,仿佛要在那粗布短打的布料上烧出两个洞来。在他身后,几个武将的手都摸到了腰间的刀柄,只要李世民一声令下,这胆大包天的小子转眼就会变成肉泥。
李杰却像是没察觉到这杀气腾腾的氛围,他缓缓挺直脊背,原本微驼的肩膀绷得笔直,粗布短打包裹的身躯在满朝华服中显得格外单薄,却又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坚硬。他的目光越过案几,直视着龙椅上的李世民,语速平稳得像是在诵读农书,每个字却像淬了火的钢针,扎在每个人的心上。
“殿下今日夺权,朝野必生动荡。” 他先定了个基调,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殿内每个角落,“建成、元吉旧部散落各地,关中、山东、河北皆有根基。这些人中有文臣掌印,有武将握兵,若不妥善安抚,轻则辞官归隐,重则……” 他顿了顿,故意拖长了语调,“聚啸山林,伺机报复。”
“放肆!” 礼部尚书突然厉声呵斥,他是李建成提拔的官员,此刻脸色煞白,“秦王殿下乃天命所归,谁敢不服?”
李杰没看他,只是继续说道:“三个月内,幽州都督庐江王必举兵反叛。”
这句话像一颗火星掉进了滚油里,“轰” 地一声点燃了满朝文武的哗然。
“庐江王?” 户部尚书失声惊呼,手里的象牙笏板 “啪” 地掉在地上,他慌忙弯腰去捡,却因为手抖得厉害,连续两次都抓空,“李瑗他…… 他敢?”
“怎么不敢?” 李杰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平静得像是在说今日天气,“庐江王是太子建成的亲舅舅,去年幽州大旱,还是太子从中斡旋,才让朝廷免了他辖区的赋税。如今太子遇刺,他若不起兵,才是怪事。” 他补充道,“他会打着‘为太子复仇,清君侧’的旗号,联合燕州刺史王诜,兵出山海关,直逼易州。”
“你怎么知道这些?” 一个武将猛地向前踏出一步,甲叶碰撞的脆响在殿内格外刺耳,“庐江王与王诜的密信,连兵部都只有三个人看过!”
李杰没理会他的质问,只是将目光重新投向李世民:“殿下若不信,可即刻派人查抄庐江王在长安的府邸,定能在书房地砖下找到他与王诜的盟约。那盟约是用突厥墨写的,遇火会显红色,上面还盖着他私刻的‘靖难’印玺。”
李世民的瞳孔骤然收缩,右手在龙椅扶手上死死攥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连指甲嵌进雕花缝隙里都没察觉。
这件事,房玄龄只在三天前的密议中提过一句,当时密室里除了他们二人,只有长孙无忌在场。连负责监视庐江王的暗卫都只查到 “往来密切”,从未见过什么盟约,更不知道 “突厥墨”“靖难印” 这些细节。
这个穿着粗布短打的年轻人,怎么会知道得如此清楚?
他的目光扫过房玄龄,见后者也是一脸震惊,显然这事并非文臣泄露。再看长孙无忌,那白须老者正张着嘴,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眼神里的惊疑比任何人都重。
殿内的议论声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突然陷入死寂。只有殿外传来的风啸声,穿过敞开的殿门,卷起地上的几片木屑,在金砖上打着旋儿,像是在嘲笑满朝文武的无知。
“你……” 李世民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清了清嗓子,才找回平日的威严,“你还知道什么?”
李杰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他知道,自己已经在李世民心里种下了第一颗怀疑的种子,现在要做的,是给这颗种子浇上更滚烫的水。
“更棘手的是突厥。” 他的目光转向殿外,透过雕花的窗棂,能看到远处城墙上飘扬的大唐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颉利可汗这些年一直在漠南囤积粮草,去年冬天更是派细作潜入关中,绘制了长安周边的地形图。他早已觊觎中原,只是碍于大唐国力强盛,才迟迟不敢动手。”
尉迟恭突然冷笑一声,黑脸上的横肉挤成一团:“胡说八道!去年末将随殿下北击突厥,颉利那厮被打得丢盔弃甲,怎敢南下?”
“将军所言是胜,却非大胜。” 李杰直视着他,毫不畏惧,“颉利只是佯装败退,实则在阴山以南设下粮仓,去年缴获的那些牛羊,不过是他故意丢下的诱饵。他的主力骑兵毫发未损,十万控弦之士此刻正在漠北草原上养精蓄锐,只等一个时机。”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提高,像一道惊雷炸在殿内:“若见大唐内乱,太子旧部反叛,朝廷自顾不暇,颉利必率十万骑兵南下,不出半年,就能直逼渭水!”
“渭水?” 一个老臣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身后的柱子上,“那离长安只有百里之遥!”
“不止如此。” 李杰的目光扫过殿外的狼烟台,那里还残留着今日玄武门之变的黑烟,“到那时,长安城外的狼烟会连绵不绝,比今日玄武门的更密集、更呛人。突厥的骑兵会在渭水北岸列阵,旌旗遮天蔽日,马蹄声能震碎护城河的冰面。”
他描述的画面太过清晰,仿佛亲眼所见:颉利的金狼旗在风中飘扬,突厥骑兵的狼牙棒上挂着唐军的首级,渭水岸边的百姓扶老携幼逃亡,哭声震天…… 几个经历过隋末战乱的老臣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你敢咒我大唐!” 尉迟恭终于按捺不住,马槊 “哐当” 一声顿在金砖上,震得整个殿宇都在发颤,“末将请命,现在就将这妖言惑众的小子斩于殿下阶前!”
“尉迟将军稍安。” 房玄龄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说的…… 未必是假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房玄龄深吸一口气,走到殿中对着李世民躬身道:“殿下,去年秋防时,边境传来密报,说颉利在漠南修建了三座粮仓,当时臣以为是谣传,未曾深究。今日听李杰所言,恐怕……”
“还有庐江王,” 长孙无忌也缓过神来,白须颤抖着补充,“老臣昨日收到幽州驿报,说庐江王上个月突然调了三千府兵进驻山海关,当时只当是防备契丹,现在想来……”
两人的话像两记重锤,狠狠砸在李世民的心上。他盯着李杰那张年轻却异常镇定的脸,突然觉得这小子身上的粗布短打像是一层伪装,里面藏着的是比玄甲军更锋利的锋芒。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李世民的声音低沉了许多,不再是刚才的暴怒,而是带着一种深不见底的探究,“别说什么农桑规律、星象变化,朕要听实话。”
李杰迎着他的目光,突然笑了。那笑容在满朝文武的惊惧中显得格外突兀,却又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通透。“殿下若非要问,” 他缓缓抬起右手,露出手腕上铁索勒出的红痕,“臣只能说,这些事…… 就像司农寺田里的粟米,到了时节,该熟的总会熟,该倒伏的总会倒伏。”
他的话依旧带着农桑的比喻,却比任何豪言壮语都更有力量。
李世民沉默了。他靠回龙椅,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扶手上的雕花,目光落在殿外那片湛蓝的天空上。那里此刻万里无云,阳光灿烂,可在李杰的预言里,半年后就会被突厥的狼烟遮蔽。
三个月,庐江王反叛;半年,突厥南下。
这两个时间点像两把悬在头顶的利剑,让他刚刚因玄武门之变而燃起的雄心瞬间冷却了大半。他知道,李杰说的是对的 —— 建成、元吉的旧部遍布朝野,庐江王手握幽州兵权,颉利可汗更是虎视眈眈,这些都是他夺权路上必须拔除的荆棘,只是他没料到,会被一个陌生人如此精准地戳破。
“若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李世民突然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妥协。
这句话一出,满朝哗然。谁也没想到,刚刚还杀气腾腾的秦王,竟然会向这个 “妖人” 问计。
李杰的心脏猛地一跳,知道自己这一步赌对了。他挺直脊背,目光扫过殿内的文臣武将,缓缓说道:“庐江王不足为惧,派一员得力大将,三个月内必能平定。难的是突厥。”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凝重起来:“颉利可汗十万骑兵,若硬碰硬,大唐至少要折损三成兵力,关中还要遭兵祸。臣以为,当务之急是整顿内政,安抚民心,让百姓尽快恢复生产。粮仓满了,民心稳了,再强的骑兵也攻不破长安的城墙。”
“说得轻巧!” 兵部尚书忍不住反驳,“整顿内政哪是一朝一夕的事?突厥骑兵半年就到,难道让我们等着挨打?”
“自然不是。” 李杰看向他,“臣有一法,可让大唐的军械战力倍增,足以应对突厥的骑兵。”
“什么法?” 李世民立刻追问,眼中闪过一丝期待。
李杰却摇了摇头:“此法需用到特殊的矿石和燃料,眼下最重要的是先解决庐江王和秋收的事。若殿下信得过臣,待司农寺的粟米有了起色,臣自会献上。” 他知道不能一次性抛出所有底牌,保持神秘感才能让李世民始终保持警惕,又舍不得杀他。
李世民盯着他看了许久,突然笑道:“好一个李杰,说话留三分,倒像个老谋深算的政客。” 他从龙椅上站起来,玄色龙袍在身后展开,像一片遮天蔽日的乌云,“朕就信你一次。房玄龄!”
“臣在!”
“即刻派人查抄庐江王府,若真有盟约,速报朕知。”
“臣遵令!”
“长孙无忌!”
“老臣在!”
“你草拟一份安抚令,凡李建成、李元吉旧部,只要肯归顺,既往不咎,有功者还可加官进爵。” 李世民的声音斩钉截铁,“告诉他们,朕要的是大唐的天下,不是他们的性命。”
“老臣遵令!”
“尉迟恭!”
“末将在!”
“你继续看管李杰,给他找个干净的住处,所需之物,一概满足。” 李世民顿了顿,补充道,“别再用铁索了,待他如贵宾。”
尉迟恭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会是这个命令,但还是抱拳领命:“末将遵令!”
李杰看着这一切,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些。他知道,自己不仅保住了性命,还在李世民心里占据了一席之地。虽然这位置随时可能崩塌,但至少,他有了施展拳脚的机会。
“退朝!” 李世民挥了挥手,转身往殿后走去。龙袍的下摆扫过案几,带起那盏青铜灯台,灯油再次溅出,这次却没落在桌布上,而是滴在了李杰刚才站过的地方,在金砖上晕开一小片深色,像一滴凝固的血。
文臣武将们依次退出大殿,经过李杰身边时,看他的眼神已经截然不同。有敬畏,有好奇,有警惕,还有几个年轻的官员偷偷向他拱手,显然是被他的预言折服。
长孙无忌走过时,特意停了停,白须下的嘴唇动了动,最终只说了句:“好自为之。”
房玄龄则对着他微微颔首,眼神里带着一丝赞许,又像是在提醒他什么。
尉迟恭的脸色依旧难看,但没再用马槊指着他,只是粗声粗气地说:“跟我走!”
李杰跟在他身后,走出太极殿。阳光洒在身上,带来一阵暖意,他回头望了一眼那座威严的宫殿,心中百感交集。
刚才那番话,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勇气。每一个预言都像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但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庐江王、突厥、军械、农桑…… 还有系统空间里那 100 粒水培胡椒种子,未来的路,只会比太极殿上的交锋更难走。
“看什么看?” 尉迟恭回头瞪了他一眼,“再磨蹭,休怪我不客气!”
李杰收回目光,加快脚步跟上。他的手指在袖中轻轻摩挲着那枚钛合金储存罐,罐身上的专利号硌着掌心,带来一阵熟悉的痛感。
这痛感让他清醒 —— 他不是在说空话,那些预言都是历史上真实发生过的事。而他要做的,不仅是保命,更是要用自己的知识,改变那些本该发生的悲剧。
比如,让渭水之盟不再是大唐的耻辱,让突厥的骑兵再也不敢南下,让司农寺的粟米长得比任何时候都饱满。
远处的司农寺方向,似乎有农夫在吆喝,李杰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扬了扬。
从预言开始,以农桑立足,用技术强国。
他的大唐之路,才刚刚显露出真正的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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