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的日头晒得竹片发烫,李杰蹲在刚清出的空地上,指尖划过竹篾的断口,竹纤维刺进皮肤,带来一阵细密的痒。他面前摊着张粗糙的麻纸,上面用炭笔勾勒着水培棚的草图 —— 四方形的框架,顶部呈人字形,两侧留着可开合的透气口,角落里标注着 “陶罐水位线”,墨迹被汗水晕开,在纸面留下模糊的晕圈。
“李大人,这竹子够直不?” 小王扛着根碗口粗的毛竹从林子里钻出来,竹梢的叶片扫过他的额头,沾了满脸的露水。他身后跟着两个杂役,抬着的竹捆上还缠着藤蔓,“西边那片竹林里尽是这种,就是竹节密了点,劈起来费劲。”
李杰抬头瞥了眼竹子,竹身泛着青绿色的光泽,用指甲掐了掐,留下浅浅的印子:“青皮竹韧性够,就是容易招虫。” 他起身接过竹子,往地上一竖,竹影在土坡上投下歪斜的线条,“截成两丈长的段,留三根做立柱,剩下的劈成竹篾,宽三分,厚一分,不能有毛刺。”
老张蹲在旁边削竹刀,刀刃在石头上磨得锃亮,反射出刺眼的光。他去年在狱里学过竹编,此刻正按着李杰的要求处理竹节:“这竹节得削平,不然蒙纱帐的时候容易划破。” 竹刀落下,带着清香的竹屑簌簌落在脚边,“就是这旧纱帐太薄,能挡得住风?”
“挡不住风,但能保湿度。” 李杰从草垛里翻出那捆从宫里讨来的旧纱帐 —— 这是他托房玄龄向尚服局要的,原本是皇后娘娘用旧的,上面还绣着褪色的凤纹,此刻被他当成了塑料膜的替代品,“正午太阳毒,纱帐能挡三成日光,免得水温升太快;夜里又能留点透气的缝,不至于闷坏根须。”
老李蹲在远处放线,他用麻绳在地上拉出个四丈见方的框,每隔三尺插根小竹片做标记:“大人,排水沟按您说的挖两尺深? 往西南角倾斜,直通外面的水渠?”
“对,” 李杰踩着竹片框的边缘走了一圈,脚下的土被踩得结实,“沟底得铺层碎石,上面盖茅草,既能排水又能保墒。” 他突然想起系统面板里的提示,补充道,“在棚子四角各挖个半丈见方的坑,埋上陶罐,罐口和地面齐平,灌满水 —— 这叫‘蓄水调温法’,中午水温升上来,傍晚就能慢慢放热,夜里棚里温度不至于降太快。”
“还是大人懂得多。” 小王一边劈竹篾一边笑,竹刀起落间,青绿色的竹片在他手里翻飞,“我家婆娘腌咸菜都用陶罐,咋就没想过还能这么用?”
“这叫一物多用。” 李杰笑着蹲在他身边,接过片竹篾弯了弯,柔韧性刚好,“你看这竹篾,编筐是它,做棚架也是它,就像这胡椒,既能调味,又能换战马,关键看你咋用。” 他这话意有所指,眼角的余光扫过远处的监视哨 —— 那里的人影动了动,显然是听清了。
日头升到正中时,竹架的雏形已经立了起来。三根粗壮的立柱埋在土里三尺深,周围用夯土砸结实,竹篾在立柱间编织成网格,像张巨大的蜘蛛网。老张踩着木凳往立柱上绑横梁,老李和小王在底下扶着,三人配合默契,竹条碰撞发出 “噼啪” 的脆响。
李杰蹲在棚子中央,用树枝画水培槽的位置。他计划做十个陶管槽,每个长六尺,直径一尺,槽底钻三个排水孔,孔上蒙着纱帐的边角料 —— 这是他昨晚琢磨半宿的方案,用陶管代替现代的 pVc 管,虽然笨重,却能就地取材。
“中午歇会儿再弄,” 老张从横梁上跳下来,额头上的汗珠滴进眼睛里,涩得他直眨眼,“日头太毒,竹片都晒得烫手,这会儿干活容易出错。”
李杰抬头看了看天,云层薄得像纱,阳光透过云层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光斑。他摸出怀里的 “验土帛”—— 这是他特意留着测空气湿度的,此刻在干燥的风里微微发卷,颜色比清晨深了些:“行,先吃饭,下午趁凉快把纱帐蒙上。”
小王刚把陶罐搬到棚角,突然指着东边的土坡喊:“那是啥人? 穿东宫的衣袍!”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五个穿朱红色侍卫服的汉子正往这边走,腰间的横刀在阳光下闪着冷光,为首的那个满脸横肉,走到棚子边就停住了脚,目光像刀子似的扫过刚搭好的竹架。
“你们是干啥的?” 领头的侍卫叉着腰喊话,声音粗得像磨盘,“谁让你们在这儿搭棚子的? 这地太子殿下要征用,用来养御马!”
老张手里的竹刀 “哐当” 掉在地上,脸色瞬间白了 —— 东宫的人向来蛮横,去年有个老农误闯了太子的猎场,被打断了腿。他下意识地往李杰身后躲了躲:“这…… 这是陛下亲赐的试验田,李大人要种胡椒的……”
“胡椒?” 侍卫嗤笑一声,抬脚就往竹架上踹,“什么金贵玩意儿,能比得上太子殿下的宝马?” 竹架被踹得摇晃,几根竹篾 “咔嚓” 断了,“给你们半个时辰,拆干净! 不然别怪老子刀不客气!”
小王气得攥紧了竹刀,指节泛白:“你敢! 这是陛下的旨意!”
“陛下的旨意?” 侍卫抽出半尺刀身,寒光晃得人睁不开眼,“老子只听太子殿下的! 再啰嗦,连你们一起砍了!”
李杰突然往前走了一步,正好挡在侍卫和竹架中间。他没看那把刀,只是盯着侍卫的眼睛,声音平静得像棚边的水:“我叫李杰,昨日在太极殿上,陛下亲赐这三十亩地种胡椒,有房玄龄大人作证,有司农寺的文书为凭。”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侍卫腰间的东宫令牌,“太子殿下要征用,无妨,烦请这位军爷回去禀报,让殿下给我一张陛下的手谕 —— 有手谕,我立刻拆棚子;没手谕,莫说半个时辰,就是一天,我也不能动这棚子一根竹片。”
侍卫的刀停在半空,脸色变了变。他只是奉命来刁难,没想过这书生竟敢搬出陛下的名头。太极殿的事他略有耳闻,听说这位李大人能预言庐江王反叛,连陛下都让他三分。真要是闹到御前,倒霉的怕是自己。
“你等着!” 侍卫狠狠瞪了李杰一眼,收刀入鞘,“等太子殿下的命令下来,看你还嘴硬!” 他转身冲身后的人吼道,“走!”
五个侍卫骂骂咧咧地走了,踢起的尘土落在刚搭好的竹架上,留下丑陋的黄痕。
小王气得往地上啐了口唾沫:“什么东西! 等咱胡椒种成了,看陛下不治他们的罪!”
“别气,” 李杰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落在侍卫消失的方向,那里的土坡后隐约有衣角闪过 —— 是东宫的探子,“这只是开始。” 他捡起地上的断竹篾,扔进旁边的草堆,“先把竹架修好,加两根斜撑,再结实点。”
老张蹲在地上捡竹刀,手还在抖:“大人,真要跟东宫对着干? 那可是太子殿下……”
“不是对着干,是按规矩来。” 李杰笑着帮他拍掉身上的土,“陛下赐的地,太子要征用,总得有个说法。咱们只管种好地,别的事,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 他这话是说给老张听,也是说给远处的监视哨听。
老李默默走到竹架旁,用新的竹篾绑扎断裂的地方,动作比刚才更仔细。小王劈竹篾的力道也重了几分,像是把怒气都撒在了竹子上。
日头渐渐偏西,棚顶的纱帐终于蒙好了。淡粉色的纱帐在风中微微晃动,阳光透过纱眼洒在地上,形成细碎的光斑,像撒了一地的金粉。棚内的温度果然比外面高了些,赤脚踩在地上能感觉到暖意。
李杰蹲在陶罐旁,往里面灌水。清水顺着陶罐的缝隙渗进土里,发出 “滋滋” 的声响。他摸出 “验土帛” 在棚内晃了晃,颜色比棚外浅了些 —— 湿度果然上来了。
“张大哥,” 他突然开口,“您明儿去趟西市,找个陶匠,按这个尺寸做十个陶管,两端留沿,中间打通,内壁要光滑。” 他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个简图,“就说司农寺要的,记在我的账上。”
“做那玩意儿干啥?” 老张不解。
“放水培营养液。” 李杰笑了笑,没细说 —— 营养液的配方还在系统空间里,得等陶管做好才能调配,“您就说要装‘特殊肥料’的,越结实越好。”
远处的禁苑传来暮鼓声,已是申时。水培棚的框架总算搭好了,像个巨大的粉色蚕茧,卧在荒田中央。夕阳的金辉透过纱帐,在棚内投下朦胧的光,连空气都仿佛染上了淡淡的粉色。
李杰站在棚子中央,看着这简陋却凝聚着心血的成果,突然觉得那些侍卫的刁难也算不得什么。他想起系统面板上新刷出的提示:【水培棚框架完成,奖励:营养液基础配方(适配大唐材料)】。
“这才只是第一步。” 他低声自语,指尖抚过微凉的竹架。
他不知道的是,东宫的侍卫回去后,李承乾正把茶杯往地上摔:“一个种地的也敢跟本太子叫板?” 旁边的太监慌忙劝道:“殿下息怒,听说他那棚子用的是皇后的旧纱帐,真闹大了,怕是会传到陛下耳中……”
秦王府的监视哨递上的纸条上,多了句:“东宫侍卫寻衅,李杰以陛下旨意斥退,似有恃无恐。”
而槐树林里,武媚娘正听宫女描述水培棚的样子:“用竹子搭的架子,蒙着粉色的纱帐,四角还埋着陶罐…… 倒像是个养花的暖房。” 她指尖在棋盘上落下一子,嘴角勾起一抹笑,“能让太子动怒的,必不是寻常东西。”
荒田里,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地平线。李杰锁好棚门 —— 那是他用竹片做的简易插销,然后带着老张他们往住处走。身后的水培棚在暮色中渐渐模糊,只有纱帐的轮廓还隐约可见,像个守护着希望的梦境。
夜风穿过荒田,吹得纱帐轻轻摆动,发出 “沙沙” 的声响,像在低声诉说着一个关于胡椒、关于水培、关于一个穿越者在大唐开荒的故事。而故事的主角,正盘算着明日该调配哪种浓度的营养液,丝毫没察觉,自己搭建的不仅是水培棚,更是一个搅动大唐风云的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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