纥干承基的手指在樟木箱子的边缘反复摩挲,指腹下的木纹凹凸不平,像极了他此刻起伏的心绪。樟木特有的香气混杂着金元宝的铜锈味,在鼻尖萦绕不散,那香气本是清雅的,此刻却带着一股金钱的铜臭,熏得他有些发晕。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箱盖下传来的沉甸甸的压力,那压力顺着指尖蔓延到手臂,再沉到心底,那是五千贯铜钱凝聚的分量,足以压垮寻常人的道德防线,哪怕是像他这样在战场上见过血的硬汉。
“太子登基后,真能让我当禁军总管?”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像秋风中摇曳的残烛,仿佛轻轻一吹就会熄灭。这句话在舌尖打转了许久,带着口腔里的酒气和心底的犹豫,终于还是冲破了牙关。他抬起头,死死盯着李元昌的眼睛,那双三角眼此刻正闪烁着狡黠的光,像藏在暗处的狐狸,他想从里面找出哪怕一丝谎言的痕迹,哪怕是转瞬即逝的慌乱,哪怕是瞳孔不经意的收缩。
李元昌像是被这话逗笑了,猛地一拍大腿,震得桌上的空酒杯都跳了起来,发出 “叮当” 的脆响,在这寂静的包间里显得格外刺耳。“纥干统领这是说的什么话!” 他脸上堆满了夸张的惊讶,眉毛挑得老高,眼睛瞪得溜圆,随即又换上一副郑重其事的表情,拍着胸脯保证,衣襟上绣着的金线在灯光下闪闪烁烁,像跳跃的火焰,“殿下说了,只要你能让东宫侍卫顺利进玄武门,这总管之位非你莫属!到时候整个长安城的禁军都归你调遣,羽林军的校尉见了你得低头哈腰,连大气都不敢喘;城门郎见了你得笑脸相迎,端茶倒水都嫌慢;你想罚谁的俸,就罚谁的俸,哪怕是皇亲国戚的贴身侍卫,也没人敢给你脸色看!”
他凑近纥干承基,椅子腿在地板上摩擦出刺耳的 “吱呀” 声,像是指甲刮过玻璃,让人头皮发麻。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近得能闻到对方身上的熏香,那是西域传来的安息香,浓郁而霸道,混杂着李元昌身上的汗味,形成一种奇特的气息。李元昌压低声音,气息喷在纥干承基的耳廓上,带着温热的黏腻感:“你想想,当初李杰在军校场让你难堪,不就是仗着陛下宠信?他一个摆弄庄稼和肥皂的书生,懂什么军国大事?等你成了禁军总管,他算什么?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酸儒。等他的工坊一烧,司农寺的差事一撤,他就是砧板上的肉,任你宰割!到时候你想怎么罚他的俸,想怎么羞辱他,把他绑在军校场的柱子上让士兵们扔石头,都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这句话像一把生锈的钥匙,带着铁锈的腥味,却精准地捅开了纥干承基心底的贪婪之门。他眼前瞬间浮现出李杰跪地求饶的画面 —— 那个总是挺直脊梁的年轻人,穿着囚服,头发散乱地贴在脸上,沾满了污泥,膝盖在地上磨出两道血痕,在他面前瑟瑟发抖,嘴里不停地喊着 “纥干统领饶命”。这个念头让他浑身燥热,仿佛有团火在胸腔里燃烧,连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喉咙里像是堵着一团棉花,吐不出咽不下。
他想起自己二十年前刚入军营时的样子,那时他还是个籍籍无名的小兵,穿着粗麻布的军装,拿着微薄的军饷,在死人堆里摸爬滚打。为了军功,他砍过人,刀刃切开皮肉的触感至今还记得;挨过刀,伤口发炎流脓,疼得整夜睡不着觉;胸口那道深可见骨的伤疤,就是当年为了掩护太宗皇帝,被窦建德的亲卫用长矛划开的,当时血流如注,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没想到捡回一条命,也换来了一个校尉的职位。他以为凭着这些血汗,总能换来应有的尊荣,可到头来,却要被一个摆弄香皂的书生羞辱,在全军面前抬不起头。
“禁军总管……” 纥干承基喃喃自语,这个职位像一颗熟透的果子,挂在枝头,散发着诱人的香气,红得发亮,仿佛一掐就能流出蜜来,悬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只要踮踮脚,就能摘到。到时候,那些曾经嘲笑他、轻视他的人,兵部的那些文官,羽林军里那些靠关系上位的世家子弟,都要对他俯首帖耳,见了他就得规规矩矩地行礼,连眼神都不敢乱瞟。
李元昌看着他眼中闪烁的渴望,像看到猎物掉进陷阱的猎人,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他放缓了语气,像在安抚一只即将受惊的猎物:“纥干统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你想想,太子是什么人?那是将来的天子!跟着他干,就像跟着当年的太宗皇帝打天下,还愁没有前程?等事成之后,你就是从龙之臣,封妻荫子,荣华富贵享用不尽。你儿子纥干承宗,现在不就是个小小的队正吗?到时候直接给个中郎将当当,让他风风光光地娶个五姓七家的小姐,多好?”
纥干承基的喉结上下滚动,咽下一口滚烫的唾沫,唾沫划过喉咙,像吞了一口烙铁。他的目光再次落到那个樟木箱子上,金元宝的光芒透过箱缝渗出来,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一张张咧开的笑脸,对着他招手。他仿佛看到了儿子穿着崭新的官服,骑着高头大马,在长安街上接受众人的恭维;看到了妻子王氏穿着绫罗绸缎,戴着金钗玉镯,在贵妇们面前炫耀;看到了自己住进更大的府邸,门前车水马龙,送礼的人排起长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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