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翻滚。 撞击。
李火旺感觉自己像被扔进了某种金属巨兽的碾磨机里,整个世界都在疯狂旋转、破碎。巨大的轰鸣声和那“蓝眼”怪物最后决绝的幽蓝爆闪,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视网膜和脑海深处,伴随着爆炸冲击波将他狠狠抛入未知的深渊。
他重重砸落在坚硬而又略带弹性的地面上,向前翻滚了不知多少圈,直到狠狠撞在一面冰冷的、布满粘稠苔藓的壁上才停下来。
全身的骨头仿佛都散了架,新旧伤口一齐爆发出撕裂般的剧痛,尤其是后背那被消融掉部分骨头的地方,痛得他几乎晕厥过去。他趴在冰冷的地面上,剧烈地咳嗽,呕出的不再是血沫,而是一滩带着浓烈铁锈味和神经灼烧感的暗红色粘液。
左臂的锈斑光芒明灭不定,仿佛也受到了那剧烈爆炸的冲击,脉动变得紊乱而微弱。秩序印记那点暖流彻底消失了,死寂得如同从未存在过。
过了好几秒,耳鸣和眩晕感才稍稍退去。他艰难地抬起头,借助左臂微弱的光芒打量四周。
这里似乎是一条更狭窄、更古老的通道。墙壁不再是标准的合金板,而是粗糙的、仿佛天然岩层却又镶嵌着扭曲金属支撑结构和粗大、早已失效管道的诡异混合体。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气味——浓烈到极致的陈腐锈蚀、某种类似硫磺的刺鼻味、还有一丝极淡的、仿佛无数年岁月沉淀下的尘埃味。
通道的地面和墙壁,覆盖着一层更加厚重、更加活跃的暗红色菌毯状物质。它们不再仅仅是覆盖,而是深深嵌入甚至取代了原有的结构,如同某种恶性增生的癌组织,在缓慢而有力地搏动着。每一次搏动,都让整个通道微微震颤,散发出更加浓郁的、令人作呕的气息。
这里……比之前那个“巢”更加深入核心!这里的锈蚀……更“活”!
李火旺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发现自己身下的那层菌毯极具粘性,几乎将他的身体粘附在地面上。他费力地撕扯,才将自己半个身体拔出来,发出一种如同撕开湿透厚重绒布般的、令人不适的声响。
“咔哒……咔哒……”
熟悉的、细微的关节摩擦声再次响起!
李火旺浑身一僵,猛地抬头望去。
声音来自通道前方不远处的黑暗中。
不是一只。
是很多只。
借着微光,他看到至少四五具佝偻的、覆盖着厚厚锈痂的身影,正从通道两侧墙壁上那些如同瘤节般的锈蚀增生体后面,缓缓地、僵硬地挪动出来。
它们形态各异,有的还勉强保持着人形,有的则扭曲得更加厉害,肢体反关节突出,甚至多出了一两条由纯粹锈蚀构成的、不断滴落粘液的附肢。它们的面部无一例外都被厚厚的、蠕动的锈痂覆盖,只留下两道细长的裂缝。
而此刻,那些裂缝之中……
没有任何幽蓝的光芒。
只有一片深邃的、没有任何反光的、纯粹的暗红。如同凝固的血液,又如同通往无尽锈蚀深渊的入口。
它们无声地“凝视”着李火旺,缓缓地、呈半包围状地逼近。它们的动作虽然僵硬,却带着一种冰冷的、毋庸置疑的同步性,仿佛被同一个可怖的意识所操控。
没有警告,没有交流,只有纯粹的、冰冷的恶意和……饥饿感。
李火旺的心沉到了谷底。这些……才是被彻底同化、失去了最后一丝“秩序”痕迹的怪物!它们和后面那只疯狂追逐的、以及刚才那个试图告诉他什么的“蓝眼”,根本不是一类!
左臂的锈斑在这些纯粹的“同胞”面前,发出了微弱而欢快的脉动,仿佛游子归家般欣喜。这欣喜的感觉与他自身的极致恐惧形成了荒诞而恐怖的对比,几乎要逼疯他!
他试图向后爬,但身后是坚实的、覆盖着粘稠菌毯的壁。
退无可退!
最前方的一只怪物,它的手臂突然变形、拉长,前端锐化成一柄粗糙而狰狞的、不断滴落暗红粘液的锈蚀镰刀状肢体,无声无息地朝着李火旺的头颅斩来!速度极快!
死亡降临!
李火旺瞳孔放大,几乎能闻到那锈蚀镰刀上带来的浓烈死亡气息!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声低沉到极致、仿佛源自地核深处的恐怖嗡鸣,猛地从通道的最深处爆发出来!
这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物质本身,作用于李火旺的每一寸骨头、每一颗牙齿、甚至他体内那正在滋生的锈蚀!整个通道剧烈地震动起来,壁上那些搏动的锈蚀菌毯疯狂蠕动,仿佛感受到了极大的痛苦或是……极大的兴奋!
那几只逼近的怪物动作猛地一滞!它们眼中那纯粹的暗红光芒疯狂闪烁,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那冰冷的同步性被瞬间打破。它们发出了无声的嘶嚎(李火旺能从它们扭曲的姿态中感受到),仿佛这嗡鸣对它们而言是极其痛苦的事情!
那只斩向李火旺的锈蚀镰刀,也僵在了半空,距离他的额头只有不到一掌的距离!
嗡鸣声持续着,带着一种固定的、沉重如心跳般的节奏!
咚……嗡…… 咚……嗡……
每一次“咚”声响起,通道深处的黑暗就似乎浓郁一分,那股强大的、冰冷的吸力再次出现,比在之前那个腔体中感受到的强烈百倍!这一次,吸扯的不再是意识,而是实实在在的物质!
地面上那粘稠的菌毯开始向着深处流动!墙壁上的活性锈蚀层如同融化的蜡般开始剥落、流向深处!那几只怪物挣扎着,试图抵抗这股吸力,它们将锈蚀的肢体深深刺入壁面,但却被那流动的“锈蚀潮汐”一点点拖拽着,向着黑暗滑去!
李火旺也被这股巨大的吸力拉扯着向前滑去!他惊恐地用左手死死抠住地面上一处凸起的金属构件,指甲瞬间翻裂出血,才勉强稳住身形!
他艰难地抬头向前望去。
只见在通道的尽头,那无边的黑暗之中,随着每一次“咚……嗡……”的节奏,亮起了一团巨大无比的、暗红色的、如同心脏般搏动着的光芒!
那光芒每一次收缩,就产生巨大的吸力,吞噬着通道里一切的活性锈蚀!每一次扩张,就释放出那恐怖的、足以震碎灵魂的嗡鸣!
那是什么?!这锈蚀巢穴的……心脏?泵站?
就在这极致的混乱和恐怖中,李火旺左臂那欢欣脉动的锈斑,突然传来一阵极其尖锐的、不同于以往的刺痛!
那刺痛并非来自外部,而是源自锈斑内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这巨大“心脏”的搏动和嗡鸣刺激下,在他体内的锈蚀深处……苏醒了?
一段破碎、混乱、却带着截然不同气息的冰冷信息碎片,猛地炸开在他的脑海,与那巨大的嗡鸣声格格不入:
【…警告…检测到…高维…锈蚀…心泵…激活…】 【…协议…零…】 【…最终…防线…】 【…坐标…锁定…】 【…净化…之火…】
这信息……是秩序印记?!它没死?它在这极端刺激下,从那化石碎片或是他自身锈蚀的深处,挖掘出了这点残渣?!
还没等李火旺理解这破碎信息的意义——
通道尽头,那巨大暗红心脏的一次格外剧烈的搏动猛地爆发!
更强的吸力传来! 同时,那几只被拖拽向深处的怪物,发出了最后一声无声的哀嚎,身体猛地解体,化作最纯粹的暗红色流质,被那心脏一口吞噬!
李火旺抠着金属构件的左手再也支撑不住,猛地脱手!
整个人被那股恐怖的吸力裹挟着,离弦之箭般射向通道尽头那搏动着的、吞噬一切的暗红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