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衍之拎着猫粮袋子站在楼下时，指尖还在发烫。便利店绕了三圈才想起该买什么，结完账又在玉兰树下徘徊了五分钟，直到看见客厅的灯亮得像颗暖黄的星星，才深吸一口气上楼。
钥匙插进锁孔转了半圈，门“咔嗒”一声开了。暖光漫出来的瞬间，他抬眼就撞见夏小星抱着雪球坐在沙发上，手里举着那个绣歪了的狐狸垫子，嘴角噙着抹促狭的笑，眼神清亮得像盛着夕阳。
“顾总回来了？”她晃了晃手里的垫子，声音里裹着点戏谑，“你的猫好像没生病，不仅能把你那条深蓝色领带缠成麻花，还学会用爪子勾羊毛毯，刚挠出个小洞呢。”
顾衍之顺着她的目光瞥向沙发角落，那条早上特意熨烫过的领带正狼狈地团着，上面沾着几根雪白的猫毛。他的脸“腾”地红透了，像被泼了桶热糖浆，从耳根一直烧到脖颈。把猫粮往茶几上一放，转身就想往阳台躲，脚步刚挪到玄关，就被夏小星的声音钉住了。
“跑什么？”她抱着雪球慢悠悠走过来，帆布包上的狐狸挂件晃呀晃，挡在他面前，“怕被我画成‘撒谎精总裁’？我觉得这个题材挺新颖，说不定能火。”
顾衍之背对着她站在原地，肩膀微微绷紧，浅灰衬衫的领口松了两颗扣子，露出点泛红的皮肤。沉默像温水漫过脚背，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闷闷地开口，声音低得像从喉咙缝里挤出来：“我只是……觉得那些联谊的男生配不上你。”
这句话轻飘飘的，却像颗小石子投进夏小星的心湖，漾开一圈圈甜丝丝的涟漪。她看着他僵硬的背影，突然觉得刚才那些调侃的话都沉了下去，原来不是单纯的吃醋，是藏着这样笨拙的在意。
夏小星抱着雪球绕到他面前，仰起脸看他。夕阳的金辉刚好落在她眼里，亮得像撒了把星星：“顾衍之，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顾衍之猛地抬头，眼睛瞪得圆圆的，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瞳孔里满是惊慌失措。他张了张嘴，喉结在颈间滚了又滚，半天没发出声音，最后憋出句驴唇不对马嘴的话：“猫……猫该吃饭了。”
说完就像逃难似的冲向猫碗，手指因为紧张发颤，“刺啦”一声扯破猫粮袋，大半袋金黄色的颗粒哗啦啦撒在地板上，滚得到处都是。雪球“喵”地从夏小星怀里跳下来，在粮堆里打了个滚，浅灰地板顿时印满小梅花印，乱得像幅调皮的画。
顾衍之看着满地狼藉，又看看夏小星，脸涨得通红，眼里的无措快要溢出来，像个做错事的小孩。
夏小星蹲下身帮他捡猫粮，指尖不经意间碰到他的手背。顾衍之像被烫到似的缩了一下，却没立刻躲开，任由她的指尖轻轻擦过，带着点微痒的温度，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
“其实，”她一边捡一边轻声说，“联谊是唐棠硬拽我去的。比起听人分析K线图，我更喜欢你……”故意拖长调子，看着他瞬间绷紧的侧脸，才笑着补全，“……绣的小狐狸。”
顾衍之猛地转头看她，眼里的惊慌慢慢化成疑惑，又染上点小心翼翼的期待。睫毛很长，垂下来时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像蝶翼轻轻颤动。
“真的。”夏小星把手里的猫粮倒进碗里，指尖点了点垫子上歪扭的尾巴，“这里的线都打结了，肯定扎到手了吧？”她记得刚才看见他手背上有个小红点，此刻想来，准是被针扎的。
顾衍之的耳尖红得快要滴血，低头去挠雪球的下巴，指尖却好几次戳到猫鼻子。雪球不耐烦地甩甩尾巴，往夏小星手边蹭了蹭。“第一次绣，不太会……”他的声音低得像叹息。
“我知道。”夏小星拿起垫子叠好，塞进帆布包拍了拍，“这个我要了，当你撒谎的惩罚。”
顾衍之的眼睛亮了亮，像被点燃的星火：“真的？”
“当然。”她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猫粮碎屑，“不过得答应我一个条件，以后不准再撒谎。想约我，担心雪球，都可以直说，我又不会笑话你。”
他点了点头，声音低低的：“好。”
客厅里安静下来，只有雪球埋头吃粮的呼噜声，和窗外偶尔掠过的晚风。夏小星突然想起什么，从帆布包里掏出速写本，翻开其中一页递给他。画纸上，他正蹲在地上捡猫粮，侧脸线条柔和得像被春风拂过，旁边的雪球在粮堆里打滚，尾巴尖卷着根毛线。画角的小字写着：“原来大灰狼慌张的时候，耳朵会变红。”
顾衍之看着画，突然低笑出声，笑声里带着点如释重负的温柔。指尖轻轻拂过画里自己的耳朵，眼里的笑意像化开的蜜糖：“那个……你画的那些画，能不能……别给别人看？”尤其是掉沟里那张，他在心里默默补了句。
“为什么？怕毁了你冰山总裁的形象？”夏小星挑眉。
“不是。”他的耳根又红了，半天憋出句，“下次画好看点。”
“行啊。”她忍不住笑，“下次给你画《温柔铲屎官》，保证比雪球还可爱。”
“才不要。”他嘴上反驳，嘴角却控制不住地往上翘。
天色暗下来时，夏小星收拾好帆布包准备离开。走到玄关换鞋，顾衍之突然追上来，手里拿着她落在沙发上的速写本。“你的本子。”他递过来时，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心，两人都顿了顿，像有暖电流窜过。
“谢谢。”夏小星接过本子，转身时故意凑近了些，看着他的眼睛说，“顾衍之，下次想约我，不用找雪球当借口，直接说就行。”
顾衍之的脸瞬间又红了，张了张嘴没说出话，只看着她像只轻快的小狐狸，消失在楼道的暖光里。
门合上的瞬间，他站在玄关，手心还残留着她的温度，心跳得像要撞碎胸腔。低头看手背上那个被针扎的小红点，突然觉得一点都不疼了，反倒有点甜。
夜深了，顾衍之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的吊灯发呆。雪球蜷在枕头边打呼，尾巴尖偶尔扫过他的脸颊。他辗转反侧半天，终于摸出手机，屏幕光映亮泛红的耳根。犹豫着在搜索框敲下一行字：“被女生问‘是不是喜欢我’该怎么回答”。
按下搜索键的瞬间，窗外的月光刚好溜进来，落在他脸上，像撒了把温柔的碎银。手机屏幕上跳出密密麻麻的答案，他一条一条往下划，嘴角不知不觉弯起来。
或许，下次可以试试他们说的那样，认真地告诉她：“是，我喜欢你，从很久之前就开始了。”
至于现在，先把那半袋撒在地上的猫粮收拾干净吧。顾衍之想着，突然觉得，原来喜欢一个人，连收拾残局都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