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里的那个是谁?”苏晓棠的枪口死死抵住对方的胸口,手指扣在扳机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船身随着水波轻轻晃动,马灯的光在“渔夫”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阴影,那颗眼角的痣此刻看起来格外刺眼——这分明是“夜莺”独有的标记,可仓库里的女人也有一模一样的痣,到底谁才是真的?
小李也迅速调转枪口,警惕地盯着眼前的女人,后背紧紧贴住苏晓棠的肩膀,形成防御姿态:“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仓库里的课长亲口承认自己是‘夜莺’,还有和晓棠姐姐的合影为证,你凭什么说自己才是真的?”
女人轻笑一声,抬手将头上的假发扯了下来,露出一头齐耳短发,脖颈后的三角形胎记在灯光下清晰可见。她缓缓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武器,眼神却带着几分嘲讽:“合影?那张照片是二十年前拍的,我和姐姐苏晓梅在上海的梧桐树下,右边那个齐耳短发的女孩,脖子后面是不是有块胎记?”她侧过身,将胎记完全展露在两人面前,“你们看清楚,这可不是画上去的。”
苏晓棠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呼吸瞬间急促起来。仓库里的“夜莺”展示照片时,她确实看到右边女孩的脖颈处有块深色印记,当时只觉得和对方眼角的痣呼应,没细看形状,可眼前女人的胎记,竟和记忆中照片里的轮廓分毫不差。
“不可能……”苏晓棠的声音带着颤抖,“仓库里的人也有眼角的痣,她还能说出姐姐牺牲的细节,甚至知道海燕徽章的刻痕是联络站标记。你又怎么证明自己不是特高课派来的替身?”
“眼角的痣能仿造,牺牲细节能从档案里查到,可这胎记是天生的,谁能仿得出来?”女人向前迈出一步,苏晓棠立刻将枪口往前顶了顶,她却毫不在意,继续说道,“至于海燕徽章,真正的刻痕不仅在翅膀末端,在徽章背面还有个极小的‘梅’字,那是姐姐苏晓梅的名字缩写,只有我和她知道。仓库里的女人拿得出带‘梅’字的徽章吗?”
苏晓棠下意识地摸向口袋里的徽章,指尖抚过冰凉的金属背面——那里确实有个几乎看不见的“梅”字,是她刚才在岸边等待时无意间摸到的,当时还以为是铸造的瑕疵。这个细节,仓库里的女人从未提起过。
“你叫什么名字?”苏晓棠强压下心中的震荡,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
“林晚秋。”女人报出名字,眼神里闪过一丝怀念,“当年在上海,姐姐苏晓梅给我取的化名是‘夜莺’,后来她牺牲,我被特高课抓住,这个代号就成了特高课安在我身上的身份标识。仓库里的女人,是特高课专门培养的替身,代号‘假莺’,她的任务就是模仿我,钓出组织里的人。”
小李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忍不住插话:“那‘假莺’为什么要帮我们逃出来?还说自己是潜伏的同志,甚至和追缉队交火?这根本说不通!”
林晚秋的眼神沉了下去,走到船舷边,望着远处漆黑的水面:“因为‘毒蛇’需要一场‘逃亡戏’。他知道我一直在找机会联系组织,也知道苏晓棠同志会来偷样本,所以故意让‘假莺’演一出‘弃暗投明’的戏码,目的就是让我主动现身——毕竟,只有真正的‘夜莺’,才会在乎样本的安危,才会想救‘假莺’这个‘替身’。”
苏晓棠猛地想起老周提到的内鬼“毒蛇”,心脏骤然一缩:“你知道‘毒蛇’是谁?”
“我怀疑他是特高课课长身边的亲信,甚至可能就是课长本人。”林晚秋转过身,语气凝重起来,“这些年我在特高课潜伏,发现课长总能精准掌握联络站的动向,好几次行动都因为提前暴露而失败。我曾试图追查内鬼的身份,可每次刚有线索就会被掐断,甚至有两次差点被灭口,都是靠着伪造的‘投诚证据’才活下来。”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铜制钥匙,递给苏晓棠:“这是我在特高课档案室偷配的钥匙,能打开课长的私人保险柜。里面有一份加密文件,我怀疑记录着‘毒蛇’的真实身份和特高课的清剿计划。本来想拿到文件后再联系组织,可‘假莺’的出现打乱了我的计划。”
苏晓棠接过钥匙,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瞬间清醒了几分。现在的情况远比想象中复杂:内鬼“毒蛇”潜伏在特高课核心,替身“假莺”被捕成了诱饵,而真正的“夜莺”林晚秋就在眼前,手里还握着追查内鬼的关键线索。
“那‘假莺’明天的公开处决,到底是陷阱还是真的?”小李追问,他至今还没完全消化这一连串的反转。
“半真半假。”林晚秋解释道,“特高课确实想处决‘假莺’——她的利用价值已经耗尽,而且知道太多特高课的秘密。但更重要的是借此设伏,他们算准了组织会派人救‘夜莺’,到时候就能将我们一网打尽。至于‘毒蛇’,他肯定会在现场盯着,既能确认我是否现身,又能趁机清除异己。”
苏晓棠的脑海里飞速运转,将所有线索串联起来:老周带着样本去三号联络点,林晚秋掌握着保险柜钥匙,“假莺”的处决现场藏着内鬼和陷阱,而她手里的样本箱,是根据地急需的研究材料。现在必须做出选择:是先去救“假莺”引出内鬼,还是先帮林晚秋拿到加密文件,抑或是先确保样本安全送达?
“我们可以分三步走。”苏晓棠突然开口,眼神变得异常坚定,“第一步,小李立刻去三号联络点找老周,告诉他这里的情况,让他务必保护好样本,同时联系组织请求支援,明天在码头外围布置接应人手。第二步,我和林晚秋同志潜入特高课,拿到保险柜里的加密文件,确认‘毒蛇’的身份。第三步,明天处决现场,我们兵分两路,一路引开敌人的注意力,一路趁机查清‘毒蛇’的踪迹,同时想办法确认‘假莺’是否还有利用价值。”
林晚秋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这个计划周密,但潜入特高课难度极大。课长的办公室在三楼,门口有两名卫兵24小时看守,保险柜还装了警报系统,一旦密码错误或者强行开锁,整栋楼都会被封锁。”
“我有办法。”苏晓棠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钢笔,拧开笔帽,里面不是笔尖,而是一个小小的金属探头,“这是组织给我的微型窃听器探测器,能检测到半径五米内的电子设备。另外,我在仓库里记住了特高课的电路分布图,配电室在一楼西侧,只要切断三楼的电源,警报系统就会暂时失效。”
这是苏晓棠的“金手指”——她天生对电路和机械结构有着惊人的敏感度,潜伏前接受的短期培训中,她仅用三天就掌握了各类警报系统的原理,甚至能徒手改装简单的电子设备。仓库里看到的电路分布图,她只扫了一眼就记在了心里。
林晚秋显然有些意外,随即点了点头:“切断电源需要十分钟左右的时间,足够我们打开保险柜。但特高课的电源有备用发电机,一旦断电,五分钟内就会自动恢复,我们必须速战速决。另外,课长的保险柜密码是六位数,我只知道前三位是他的生日,后三位是随机变动的。”
“随机变动也没关系。”苏晓棠从样本箱的夹层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金属盒,打开后里面是几根细如发丝的金属针和一个微型显示屏,“这是组织研发的密码破解器,只要将金属针插入保险柜的密码锁接口,就能通过电流波动分析出正确密码,最多需要三分钟。”
小李看得目瞪口呆:“晓棠同志,你这装备也太全了!早知道有这些,咱们之前也不用那么惊险了。”
“这些都是针对特高课的精密设备,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用。”苏晓棠收起设备,表情严肃起来,“现在时间紧迫,小李,你立刻出发去三号联络点,记住,路上一定要警惕,‘毒蛇’很可能已经派人盯着我们了。”
小李用力点头,将自己的手枪递给苏晓棠:“我身上还有一把匕首,够用了。你们一定要小心,我明天在码头外围接应你们。”说完,他跳下渔船,消失在岸边的芦苇丛中。
渔船再次启动,林晚秋撑着船桨,朝着特高课方向的码头划去。苏晓棠坐在船舱里,反复研究着林晚秋画的特高课内部结构图,将卫兵换岗的时间、配电室的位置、电梯和楼梯的分布都记在心里。
“你和苏晓梅同志,到底是什么关系?”苏晓棠突然问道。她一直很好奇,林晚秋对姐姐的事情了如指掌,甚至以“夜莺”为代号,两人的羁绊绝非普通同志那么简单。
林晚秋的动作顿了一下,眼神柔和了许多:“我是孤儿,是苏晓梅姐姐捡回来的。她教我读书写字,带我加入组织,说我像夜莺一样,虽然弱小却能在黑暗中看清方向。上海联络站被捣毁那天,她把我藏在衣柜里,自己引开了敌人。我亲眼看着她被特高课的人开枪打死,却什么也做不了。”
她的声音带着哽咽,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这些年我活着,就是为了替她报仇,为了找出内鬼,完成她没完成的任务。看到你的时候,我差点以为姐姐回来了——你们的眼睛,太像了。”
苏晓棠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她想起母亲临终前的嘱托,想起照片上姐姐明媚的笑容,眼眶瞬间红了。原来林晚秋和姐姐的感情这么深,难怪她会不惜一切代价潜伏在特高课。
“姐姐要是知道你这么勇敢,一定会很欣慰的。”苏晓棠轻声说,伸手拍了拍林晚秋的肩膀。
两人不再说话,船舱里只剩下船桨划水的声音。约莫一个小时后,渔船靠在了离特高课不远的一处废弃码头。这里杂草丛生,堆满了破旧的木箱,很少有人往来,是绝佳的隐蔽点。
“特高课晚上十点换岗,换岗间隙有两分钟的空当,我们可以趁机从西侧的排水管道钻进去。”林晚秋压低声音,指着不远处的一栋灰色建筑,“排水管道直径约六十厘米,刚好能容一个人通过,里面没有监控,但有不少积水,得小心脚下。”
苏晓棠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是九点四十五分,还有十五分钟就要换岗了。她将窃听器探测器和密码破解器藏在腰间,又把林晚秋给的铜钥匙塞进袜子里,确保行动时不会发出声响。
“走吧。”林晚秋率先起身,猫着腰钻进码头旁的杂草丛,苏晓棠紧随其后。两人沿着墙根快速移动,很快就来到了西侧的排水管道入口。入口被一块铁板挡住,林晚秋从怀里掏出一把螺丝刀,轻轻撬开铁板上的螺丝,将铁板挪到一边。
一股刺鼻的霉味扑面而来,苏晓棠皱了皱眉,借着手机屏幕的微光往里看,管道里果然积着十几厘米深的水,水面上漂浮着垃圾和落叶。
“抓紧时间。”林晚秋率先钻了进去,苏晓棠紧随其后。管道里又黑又窄,只能匍匐前进,冰冷的污水浸透了衣裤,冻得苏晓棠浑身发抖。她紧紧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同时用窃听器探测器扫描四周,确认没有异常信号。
爬了约莫二十分钟,前方终于出现了光亮。林晚秋示意苏晓棠停下,自己先探出头观察,确认外面没人后,才低声说:“到了,这里是一楼的杂物间,出去后左转就是配电室。”
苏晓棠钻出管道,悄悄擦掉脸上的污水,跟着林晚秋走出杂物间。走廊里一片漆黑,只有应急灯发出微弱的光,远处传来卫兵的脚步声,显然换岗时间快到了。
“我去配电室切断电源,你去三楼楼梯口接应,记住,断电后五分钟内必须打开保险柜。”苏晓棠压低声音,将密码破解器递给林晚秋,“一旦拿到文件,立刻到一楼东侧的消防通道汇合,我在那里等你。”
林晚秋点了点头,接过设备,朝着三楼摸去。苏晓棠则快步来到配电室门口,用事先准备好的铁丝撬开门锁,闪身走了进去。配电室内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电线和开关,她对照着记忆中的电路分布图,很快找到了控制三楼电源的总开关。
就在她准备拉下开关时,突然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是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苏晓棠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情急之下,她钻进了配电盘后面的缝隙里,屏住了呼吸。
门被推开,一个穿着电工制服的男人走了进来,手里拿着手电筒,在配电室内照了一圈。苏晓棠透过缝隙看到,男人的胸前挂着特高课的工作证,照片上的脸有些眼熟——正是之前在仓库门口围着军用卡车的士兵之一。
男人似乎是在检查线路,嘴里哼着日语小调,手指在开关上轻轻敲打着。苏晓棠的心怦怦直跳,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在寂静的配电室内格外清晰,生怕被对方发现。
就在男人转身准备离开时,他突然停下脚步,目光落在了控制三楼电源的总开关上。“奇怪,这个开关怎么有点松?”他喃喃自语,伸手就要去碰开关。
苏晓棠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一旦男人发现开关被动过手脚,她和林晚秋的计划就全完了。情急之下,她猛地从缝隙里钻出来,一把捂住男人的嘴,将匕首抵在他的喉咙上。
“别出声!”苏晓棠的声音冰冷刺骨,“再动一下,我就杀了你!”
男人吓得浑身发抖,眼睛瞪得溜圆,拼命点了点头。苏晓棠警惕地看了一眼门口,确认没人后,才低声问道:“你是‘毒蛇’的人?他让你来干什么?”
男人眼神闪烁,似乎想说什么,又不敢开口。苏晓棠加大了匕首的力度,喉咙处立刻渗出了血珠:“快说!不然我现在就结果了你!”
“我……我不是‘毒蛇’的人……”男人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只是奉命来检查线路,课长说今晚可能有抗日分子潜入,让我们加强戒备……”
苏晓棠盯着他的眼睛,确认他没有说谎后,才松了口气。她将男人拖到配电盘后面,用绳子绑住他的手脚,又用布条堵住他的嘴,确保他无法发出声音。
“抱歉了,委屈你一会儿。”苏晓棠说完,立刻拉下了控制三楼电源的总开关。
瞬间,整栋楼的三楼陷入一片黑暗,远处传来了卫兵的惊呼声。苏晓棠知道,留给林晚秋的时间不多了,她立刻冲出配电室,朝着一楼东侧的消防通道跑去。
刚跑到拐角处,突然听到三楼传来一声枪响,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和日语呵斥声。苏晓棠的心猛地一紧,林晚秋出事了!
她刚要冲上楼去,就看到林晚秋从三楼的楼梯口跑了下来,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牛皮纸袋,身上还沾着血迹。“快走!密码破解器出了问题,耽误了时间,卫兵发现我们了!”
苏晓棠立刻拉住林晚秋,朝着消防通道跑去:“别慌,我知道一条密道能出去!”
两人冲进消防通道,苏晓棠用力踹开通风口的铁栅,示意林晚秋钻进去:“这里的通风管道能通到外面的小巷子,快!”
林晚秋刚钻进去,就听到身后传来了卫兵的脚步声。苏晓棠紧随其后,刚要关上铁栅,就看到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出现在楼梯口,手里拿着一把手枪,枪口正对着她们。
“想跑?没那么容易!”男人冷笑一声,扣动了扳机。
苏晓棠下意识地将林晚秋推到前面,自己则躲到了通风管道的拐角处。子弹擦着她的耳边飞过,打在铁栅上,溅起一阵火花。
“是‘追缉队’的队长!”林晚秋的声音带着惊慌,“他就是‘毒蛇’的心腹,肯定是‘毒蛇’让他来的!”
苏晓棠探头看了一眼,男人正朝着通风管道走来,脸上带着阴狠的笑容。她知道,一旦被男人追上,她们不仅拿不到加密文件,还会性命不保。
“你先走!我来挡住他!”苏晓棠掏出枪,对着男人开了一枪。
男人立刻躲到了柱子后面,子弹打在柱子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弹孔。“想挡我?简直是自不量力!”男人说着,从腰间掏出一颗手雷,拉开了保险栓。
苏晓棠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没想到男人竟然会用手雷。通风管道狭窄,一旦手雷爆炸,她和林晚秋都难逃一死。
“快扔出去!”林晚秋大喊着,从通风管道里探出头,对着男人开了一枪。
男人躲闪不及,肩膀被打中,手雷掉在了地上。苏晓棠见状,立刻冲过去,捡起手雷,朝着男人扔了过去。
男人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跑。手雷在他身后爆炸,巨大的冲击波将苏晓棠和林晚秋掀飞出去,重重摔在通风管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