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国北部边境的黑风岭,夜色浓重如墨,仿佛天穹倾倒,将大地尽数吞没。凛冽的北风如刀锋般割过旷野,裹挟着细密的雪粒,猛烈地拍打在戍边士兵坚实的铠甲上,发出一阵阵“簌簌”的声响,宛如幽魂在暗夜里低语,诉说着边关无尽的孤寂与肃杀。守将李锐紧紧裹着厚重的玄色披风,肩头已落了一层薄雪,他双目如炬,鹰隼般的目光警惕地扫过前方那片被白雪覆盖的辽阔雪原,仿佛能穿透黑暗,窥见潜藏的杀机。自从与北狄可汗拓跋烈在白狼川缔结盟约以来,北狄骑兵虽未再大举南侵,但边境线上的气氛始终如绷紧的弓弦,稍有风吹草动,便可能引燃战火。这片草原上的狼群,从来不会真正收起獠牙,他们只是在等待,等待猎物松懈的那一刻。
“将军,快看那边!”一名年轻的哨兵突然低声惊呼,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手指死死指向远处黑暗中晃动的模糊黑影。那黑影如墨汁滴入雪地,缓缓蠕动,似有生命般悄然逼近。李锐心头一凛,立刻举起青铜镶边的千里镜,凝神望去——只见百余丈外,无数骑兵如同从地底钻出的幽灵,踏着厚厚的积雪悄然逼近。马蹄上皆裹着浸油麻布,以减轻声响,行动隐秘而迅捷,队列整齐,显然是有备而来。他心中猛地一沉,暗叫不好:“是北狄骑兵!人数不下千骑!传我命令,全军即刻进入战备状态,关闭隘口,点燃烽火台!”
戍边士兵迅速行动起来,脚步声铿锵有力,铠甲碰撞声在寒夜中格外清脆。沉重的铁门在绞盘“嘎吱嘎吱”的呻吟声中缓缓闭合,仿佛是命运之门在沉重关闭,将汹涌的杀机隔绝于外。城墙上的火把被士兵一一点燃,橙红的火焰在寒风中剧烈跳动,熊熊燃烧,照亮了士兵们紧绷的脸庞。每一张脸上都写满了决然与警惕,手中长矛紧握,弓弩上弦,只待一声令下。李锐紧握腰间那把冰冷的佩刀,刀柄上雕琢的龙纹已被他掌心的温度焐热,脑海中飞速思索着对策——北狄刚刚与昭国歃血为盟,为何突然来犯?是拓跋烈背信弃义,意图撕毁盟约?还是部落私兵擅自行动,意在试探昭国防线的虚实?亦或是……某种更深层的阴谋正在酝酿?
很快,北狄骑兵已逼近至五十丈外,马蹄踏雪之声清晰可闻,如同闷雷滚地。为首的将领猛地勒住马缰,战马前蹄高高扬起,发出一声长嘶。他披着虎皮大氅,面容粗犷,眼神凶悍,正是北狄东部首领巴图。他仰头高喊道:“昭国守军听着!我乃北狄东部首领巴图!奉可汗之命,前来查验边境防务,查验尔等是否恪守盟约!速速打开隘口,放我军通过,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声音如铁锤般砸在夜空中,带着草原霸主的傲慢与不容置疑的威严,在群山间回荡不息。
李锐站在城墙上,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他冷笑一声,探出身去,声音如寒铁般铿锵:“巴图!我昭国与你们可汗已有白纸黑字的盟约在先,你深夜率兵逼关,口称‘查验’,实为挑衅!是想挑起战端,破坏两国同盟吗?若真要查验,大可白日遣使而来,持节通行!此刻擅闯我境,休怪我军箭矢无眼,不留活口!”他的声音坚定而有力,字字如钉,钉入寒风,透露出不可动摇的决心与凛然的军威。
巴图眼中闪过一丝阴鸷的不屑,他本就对拓跋烈与昭国结盟心怀不满,认为这是对草原雄鹰的屈辱。他暗中集结部众,打着“巡查”旗号,实则欲借机试探昭国防线的强弱,若有机可乘,便一举突破,掠夺粮草,扬北狄军威。见李锐拒不开关,他嘴角一扬,露出狰狞笑意,猛地抽出腰间那把寒光闪烁的弯刀,刀锋在火光下泛着幽蓝的冷光,高声怒吼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兄弟们,随我冲!拿下隘口,烧了他们的军营,抢光他们的粮草,让昭人知道,草原的狼,从不低头!”
北狄骑兵齐声呐喊,声震四野,如同山崩地裂。他们挥舞着锋利的马刀,催动战马,如同一股汹涌的黑色洪流,朝着隘口冲锋而来。马蹄踏碎积雪,扬起漫天雪雾,气势汹汹,仿佛要将一切阻碍踏平碾碎。李锐面色如铁,毫不动容,抬手高喊:“准备飞火神鸦!目标——敌骑前锋!点火!”
城墙上的士兵早已在发射架后严阵以待,十余架简易的抛射装置整齐排列。随着一声令下,飞火神鸦翼下的引线被同时点燃,“嗤嗤”的火星在夜色中四溅,如同点点星辰在黑暗中骤然亮起,闪烁着死亡的光芒。片刻后,“啾啾”的锐鸣划破夜空,十余只“乌鸦”展开油纸与竹骨制成的翅膀,尾部喷出赤红火焰,借着北风的助力,呼啸着飞向敌阵,宛如从地狱飞出的火鸟。
巴图起初并未在意,只当是昭国士兵放的烟花,嗤笑道:“雕虫小技,也敢吓唬草原的雄鹰?继续冲!”可下一秒,他的笑容便僵在了脸上——飞火神鸦在空中划过一道道优美的弧线,精准地落在北狄骑兵的前锋队伍中,随即轰然炸开。
“轰轰轰——”接连的爆炸声震耳欲聋,火光冲天,烈焰裹挟着铁砂与碎石四溅飞射,冲在最前面的数十名骑兵连人带马被火海吞噬,惨叫未及出口便已倒下。马匹受惊,疯狂嘶鸣,失控般四处乱撞,原本整齐的冲锋阵型瞬间大乱。后续的骑兵猝不及防,被受惊的战马撞倒一片,人仰马翻,哀号声此起彼伏,雪地上迅速染出点点猩红。
巴图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他从未见过如此诡异又威力巨大的武器——能飞、能炸,仿佛天火降世,简直是鬼神之术!“这……这是什么妖物!”他失声惊呼,握刀的手微微颤抖,心中第一次涌起了深入骨髓的恐惧。他身下的战马也因爆炸而躁动不安,连连后退。
城墙上的李锐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冷峻的得意。他毫不迟疑,高声下令:“第二波飞火神鸦,准备!目标——敌骑中军!放!”
又一批飞火神鸦腾空而起,在夜空中划出更加密集的火线,如同流星雨般坠入北狄军阵。爆炸声此起彼伏,火光连成一片,北狄骑兵阵中大乱,士气瞬间崩溃。巴图再也不敢恋战,他知道,若再不退兵,自己这千余精锐恐怕要尽数葬送于此。“撤!全军撤退!”他嘶吼一声,调转马头,不顾一切地朝着雪原深处仓皇逃去,连头也不敢回。
北狄骑兵早已被飞火神鸦的威力吓破了胆,听闻撤退命令,纷纷调转马头,狼狈逃窜。有的骑兵慌不择路,坠入隐蔽的雪坑,发出凄厉的惨叫;有的被惊马踩踏,血染雪原;有的甚至丢弃兵器,只求逃命。城墙上的昭国士兵见状,齐声欢呼,士气大振,箭矢如雨般射向逃窜的敌骑,又放倒了数十人,雪地上留下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李锐站在城头,望着敌军溃退的方向,久久未语。他没有下令追击——黑风岭夜间多有深雪覆盖的断崖与陷坑,贸然追击恐中埋伏,得不偿失。他轻轻吁出一口白气,终于松了口气,随即沉声下令:“清点伤亡,加固工事,派斥候向北探查五十里,若有异动,立即回报。”随即,他命人快马加鞭,将战况八百里加急,火速禀报给昭都的楚宴。
次日清晨,晨曦微露,霜雪未融,消息已如飞鹰般传至昭都。楚宴正在金碧辉煌的议事厅中,与军师苏晚、大将霍奔商议南伐大炎的军务,忽闻北境急报,眉头微皱,眼中寒光一闪。“拓跋烈刚与我们歃血为盟,巴图便敢率兵犯境,看来北狄内部并非铁板一块,有人已按捺不住野心了。”他沉声道,声音低沉却如雷鸣。
苏晚接过密报,细细阅读,指尖在“飞火神鸦”四字上停留片刻,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巴图是北狄东部大部的首领,素来桀骜不驯,不服拓跋烈节制。此次行动,极可能是他私自发难,既为试探我军虚实,也为在部族中立威。不过……飞火神鸦的威力,倒是让他们真正见识到了我们的底牌,也算因祸得福。”
霍奔摩拳擦掌,战意沸腾:“陛下,不如末将即刻点兵北上,率三万铁骑直捣巴图老巢,杀鸡儆猴,让拓跋烈也看看,与我昭国为敌的下场!”
楚宴摆了摆手,神色从容:“不必。拓跋烈若想坐稳可汗之位,自然会处置巴图以平息我方怒火。我们只需静观其变,同时传令各边关,加强戒备,演练新式火器。此次飞火神鸦震慑北狄,不仅守住了边境,更让他们明白——与我们结盟,是明智之举,而非权宜之计。盟约的分量,从来不是靠言语,而是靠实力维系的。”
果不其然,三日后,拓跋烈的特使便快马加鞭抵达昭都,身披白狼皮,行大礼叩拜。使者言辞恳切,称巴图此次行动纯属私自妄为,未经可汗许可,已将其革职囚禁,并处以三百鞭刑,另献上百匹上等草原骏马、千张貂皮作为赔罪之礼,恳请昭国宽恕,愿重申盟誓,永结同好。
楚宴端坐龙椅,神色淡然,见拓跋烈态度诚恳,处置果断,便接受了赔偿,下诏赦免其罪,重申盟约,并赐下丝绸与铁器以示怀柔。然而,他心中清楚,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小插曲。大炎王朝的大军仍在南方集结,战船已下水,谍报显示其意图南北夹击。而草原上的盟友,永远只敬畏强者。今日的退让,不过是为更大的风暴积蓄力量。
黑风岭的隘口上,飞火神鸦爆炸后留下的焦痕仍清晰可见,乌黑的雪地如同被天火灼烧过一般。李锐独立城头,望着远方苍茫的草原,寒风拂面,他轻轻抚过城墙上的弹痕,心中感慨万千。他知道,这场看似微小的冲突,不仅守住了昭国的边境,更让北狄见识到了昭国的军威与不可侵犯的意志。从今往后,这片雪原上的狼群,或许会暂时收敛爪牙,但昭国的将士们,永远不会放松警惕——因为真正的和平,永远建立在刀锋与烈火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