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色的天空压得极低,鹅毛大雪像扯碎的棉絮,簌簌落满了整个京城。
苏晚是被花轿的颠簸晃醒的。
后脑勺还隐隐作痛,她睁开眼,入目是绣着残败鸳鸯的红绸轿顶,鼻尖萦绕着一股劣质胭脂混着雪水的冷腥气。这不是她的出租屋,更不是她熬夜赶方案的办公桌——她猛地坐直身子,脑子里像被塞进了一团乱麻,无数不属于她的记忆涌了进来。
苏晚,二十一世纪社畜,昨天刚因为连续加班晕倒在电脑前,再睁眼,就成了一本古言宅斗小说里的同名炮灰——苏家最不受宠的庶女,被嫡母打包塞进花轿,送去靖安侯府给那位传闻中病入膏肓的靖安侯楚宴冲喜。
原主性子懦弱,知道自己是替嫡姐去送死,半路上就哭晕了过去,再没醒来,倒是让她这个异世魂占了身子。
“姑娘,快到侯府了,别乱动,仔细妆容花了。”轿外传来一个冷淡的女声,是苏家派来送亲的丫鬟,名叫林小满——苏晚记得,这个丫鬟,下一章就要把原主丢进柴房,只给一碗冷馊饭。
她定了定神,指尖掐了一把掌心,尖锐的痛感让她彻底清醒。不是梦,她真的穿书了,穿进了这本以“侯府求生”为名,实则遍地是刀的小说里。书中的靖安侯楚宴,哪里是病重,分明是心狠手辣,手段滔天,侯府里更是姨娘争斗、下人踩低捧高,原主就是个活不过三章的炮灰,最后冻饿而死在柴房里。
“吱呀——”
花轿忽然停了。
苏晚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掀开车帘一角。这一掀,却让她浑身的血都凉了半截——
眼前是靖安侯府的朱漆大门,高达丈余,本该挂着红灯笼的门楣上,此刻却齐刷刷挂着三盏白幡,雪落在白幡上,衬得那素白的布料格外刺眼。门两侧的石狮子被雪覆盖,连守在门口的侍卫,都穿着半素的衣裳,脸上没有半分办喜事的喜气,只有沉沉的冷意。
“这……这是怎么回事?”苏晚的声音忍不住发颤。小说里只写了她冲喜,没说侯府还在办丧事啊!
林小满不耐烦地推了她一把:“别问那么多,侯府的事也是你能打听的?赶紧下轿,别让侯爷等急了。”
苏晚被她推得一个趔趄,踩在冰冷的雪地里,绣鞋瞬间就湿了。她抬头望了望那巍峨的侯府大门,又看了看门楣上飘着的白幡,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这哪里是冲喜,分明是把她往坟坑里推!刚办过丧事就接冲喜新娘,这侯府,怕是比她想象中还要诡异。
“跟我来。”林小满在前头带路,脚步飞快,似乎多待一刻都嫌晦气。苏晚踩着积雪跟在后面,目光飞快地扫过侯府的庭院。
院子里光秃秃的,只有几棵落光了叶子的老槐树,枝桠上积满了雪,像一个个张牙舞爪的鬼影。地面的积雪没人清扫,只留下几串凌乱的脚印,通向正厅的方向。偶尔能看到几个低头匆匆走过的丫鬟婆子,见到她这身红嫁衣,都下意识地避开,眼神里带着鄙夷和畏惧,嘴里还念念有词,像是在说“晦气”。
转过一道月亮门,苏晚忽然瞥见右侧的偏厅里亮着烛火,门口挂着的白灯笼上,写着一个“楚”字。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低低的哭声,还有木鱼敲击的声音——是灵堂!
“刚没了老夫人,就急着接冲喜的,侯爷这身子,真能撑住?”
“嘘!小声点,这苏家姑娘就是个填命的,能不能活过今晚还不一定呢!”
两个扫地的婆子躲在廊柱后窃窃私语,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地飘进了苏晚耳朵里。她心里咯噔一下——老夫人刚去世?楚宴在服丧期间还要冲喜?这不合规矩,也太反常了。要么是楚宴的病真的到了拖不起的地步,要么,就是这侯府里藏着更大的阴谋。
没等她细想,林小满已经把她带到了正厅门口。
“进去吧,侯爷在里面等着。”林小满推了她一把,语气里没有丝毫温度,像是在丢一件垃圾。
苏晚深吸一口气,拢了拢身上单薄的嫁衣,迈步走进正厅。
正厅里没有点红烛,只在四角燃着几盏昏暗的白蜡,光线昏沉,映得满室的红木家具都透着一股寒气。厅中央的太师椅上,斜斜靠着一个男人。
他穿着一身素色的暗纹锦袍,领口和袖口绣着低调的云纹,只是那锦袍裹着的身子太过瘦削,显得有些空荡荡的。他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唇上没有一点血色,长长的睫毛垂着,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和紧抿的薄唇。
这就是靖安侯楚宴。
明明是一副病弱的模样,却自带一股迫人的威压,让苏晚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楚宴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到来,缓缓抬了抬眼。
那是一双极冷的眼睛,像寒冬里结了冰的湖面,没有丝毫温度,甚至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厌恶和不耐。他的目光扫过苏晚身上的红嫁衣,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声音沙哑却带着穿透力:“苏家送来的?”
苏晚攥紧了衣角,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知道,现在示弱只会死得更快。她微微屈膝,行了个浅礼,声音平稳:“民女苏晚,见过侯爷。”
楚宴没让她起身,反而从榻上撑着扶手,缓缓坐直了些。他的动作很慢,似乎每动一下都要耗费极大的力气,但那股子冷傲的气势却丝毫未减。他盯着苏晚的脸,像是在审视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知道自己来做什么?”
“知道,”苏晚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为侯爷冲喜。”
“冲喜?”楚宴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暖意,反而带着浓浓的嘲讽,“我楚宴的命,轮得到你们苏家一个庶女来救?”
话音未落,他忽然抬手,不等苏晚反应,一把就攥住了她头上的红盖头,猛地一扯!
“刺啦”一声,红盖头被撕成了两半,落在地上,沾满了灰尘。苏晚的头发也被扯得有些散乱,几缕发丝贴在脸颊上,透着几分狼狈。
楚宴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似乎想从她眼里看到恐惧或是委屈,但苏晚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只有平静,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就在这时,苏晚的脑海里,突然响起了一个机械的声音——
【叮!检测到宿主强烈生存意愿,“侯府求生系统”绑定成功!】
【新手任务触发:拾荒(初级)】
【任务描述:在靖安侯府范围内,拾取任意废弃物品(如废木、枯枝、碎布等),完成首次拾荒即可兑换基础生存物资(糙米10斤)。】
【任务提示:宿主当前处境危险,尽快获取生存物资,保障自身安全!】
苏晚猛地一愣。
系统?!
她穿越过来的时候,可没在原主的记忆里找到任何关于系统的信息。这是……她的金手指?
巨大的惊喜涌上心头,但她很快就压了下去。现在不是高兴的时候,楚宴还在盯着她,那眼神里的怀疑更重了。
楚宴确实有些意外。他以为苏家送来的会是个哭哭啼啼的软骨头,没想到这个苏晚,面对他的刁难,竟然这么镇定。甚至在他扯掉盖头的时候,她眼里闪过的不是害怕,而是……一种他看不懂的光亮?
“你倒比我想象中镇定。”楚宴收回手,重新靠回榻上,闭上眼睛,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冷漠,“林小满。”
“侯爷。”林小满立刻从门外走进来,低着头。
“把她带去西跨院的柴房,”楚宴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每日一餐,别让她死了,也别让她出来惹事。”
柴房?果然和小说里一样。苏晚心里早有准备,倒也不意外。只是每日一餐,还是冷馊饭,没有系统的话,她确实撑不了几天。
“是。”林小满应了一声,转头看向苏晚,语气更加冷淡,“跟我来吧。”
苏晚没有反驳,也没有求情。她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楚宴根本不会听。她需要做的,是先在柴房安顿下来,然后利用系统,找到活下去的办法。
跟着林小满走出正厅,雪还在下,风裹着雪沫子刮在脸上,像小刀子一样疼。苏晚缩了缩脖子,目光却在不停地观察周围。
西跨院在侯府的最偏僻处,一路上几乎看不到人影,只有厚厚的积雪和破败的院墙。路边的墙角下,堆着一些掉落的枯枝;廊柱的角落里,散落着几块断裂的木板;甚至连台阶缝里,都卡着几片破旧的布絮——这些,都是系统任务里说的“废弃物品”。
苏晚的心里渐渐有了底。
很快,她们就到了柴房。
那是一间低矮破旧的屋子,屋顶的瓦片缺了好几块,寒风从缝隙里灌进来,呜呜作响。房门是用几块朽木拼起来的,上面还破了个大洞,能直接看到里面堆着的柴禾。
林小满从怀里掏出一把生锈的钥匙,打开门锁,“吱呀”一声推开房门,一股霉味和灰尘味扑面而来。她从门外的石阶上提起一个黑乎乎的陶罐,丢在苏晚脚边,罐口的盖子没盖紧,露出里面黑乎乎、散发着馊味的东西——不用想,就是原主每天吃的冷馊饭。
“这是你今天的饭,”林小满拍了拍手上的灰,语气里满是嫌弃,“侯爷说了,安分守己待在这儿,别乱跑,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说完,她不等苏晚回应,转身就走,还顺手带上了房门,“咔嗒”一声锁上了。
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寒风从破洞里灌进来的声音。
苏晚低头看了看脚边的陶罐,又抬头看了看这间四处漏风的柴房,嘴角却缓缓勾起了一抹笑意。
危险吗?确实危险。侯府冷寂,楚宴冷漠,下人的欺辱,还有未知的争斗……但那又怎么样?
她摸了摸胸口,那里没有心跳,却有一个系统在悄然运行。
【叮!宿主已到达临时住所,可开始执行“拾荒”任务,请尽快寻找废弃物品!】
苏晚深吸一口气,走到柴房角落。那里堆着一堆柴禾,柴禾下面,压着几块断裂的废木,上面还沾着雪。她弯腰,捡起一块废木。
那废木约莫有一斤重,入手冰凉,还带着湿气。
就在她握住废木的瞬间,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
【叮!拾取废弃物品:废木1斤,完成首次拾荒任务!】
【任务奖励发放:糙米10斤,已存入系统空间,宿主可随时提取!】
苏晚的眼睛亮了。
她打开系统空间,里面果然躺着一袋鼓鼓囊囊的糙米,袋子是粗布做的,还能看到里面饱满的米粒。
有了这10斤糙米,她至少不用饿肚子了。
苏晚把废木放在一边,又继续在柴房里寻找。她在柴禾堆里找到了几根枯枝,在房门的破洞旁边捡到了半块破旧的麻布——每拾取一样,系统都会提示“可兑换物资”,虽然暂时用不上,但多存一点总是好的。
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看着系统空间里的物资,心里的不安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强烈的求生欲。
楚宴也好,侯府的争斗也罢,只要有系统在,她就能活下去。不仅要活下去,还要活得很好。
苏晚攥紧了拳头,目光望向窗外。雪还在下,但她知道,属于她的侯府求生之路,从这一刻,才真正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