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俄明州的天空,是一种淬炼过的蓝,高远,洁净,几乎没有一丝杂质。太阳毫不吝啬地倾泻着光与热,将广袤无垠的草原烤得空气微微扭曲,散发出干草、泥土和鼠尾草混合的独特气息。风掠过起伏的丘陵,掀起层层绿浪,一直涌向天边与黛色山峦相接的地方。
“西域雄狮”牧场就坐落在这片壮阔的天地之间。不同于周边那些传统的老派牧场,这里显露出一股新兴的、井然有序的活力。新修的围栏坚固整齐,风力抽水机缓缓转动,牛群膘肥体壮,皮毛在阳光下闪着健康的光泽。几名牛仔正骑着牧马,将一小群受惊的安格斯牛从边界附近赶回安全地带——刚才那里响起过一阵不祥的枪声,虽然短暂,却足以惊扰敏感的牲畜。
牧场中央的木屋里,张安琪刚刚放下加密卫星电话。听筒里传来娜美略显疲惫但依旧清晰的声音,询问了近况,并再次提醒她注意安全,必要时可以动用石家在美的隐秘资源。张安琪走到窗边,目光越过自家的草场,投向远处那条在阳光下如银链般闪烁的“双叉河”。
水源,是西部的生命线,也是冲突最原始的导火索。
“约翰逊 cattlemen's Association…” 张安琪低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拂过腰间那把银白色的“丽影”手枪冰凉的握把。老约翰逊是方圆百里内最大的牧场主,经营了几代人,习惯了说一不二,视水资源为私产。张安琪的“西域雄狮”崛起太快,又拥有这片地区最优良的几处水源地之一,早已成为对方的眼中钉。几次“文明”的谈判不欢而散后,摩擦日益加剧。今天上午,对方的人甚至故意破坏了一段下游的引水渠。
她穿上磨损不错的皮坎肩,戴上宽檐牛仔帽,将一头黑发利落地束在脑后。镜子里的她,皮肤被西部的阳光镀上了一层健康的蜜色,眼神锐利而沉静,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初到美国、眉宇间带着忧惧的女孩。于凤至提供的资金、石家暗中的渠道支持,加上她自身不凡的胆识和领导力,让她在这片狂野的土地上站稳了脚跟,甚至赢得了许多牛仔真心的追随。那件贴身的纳米防弹衣更是给她带来了近乎传奇的的名声。
她走出木屋,深吸一口充满自由气息的空气。“追风”——那匹神骏的阿拉伯白马立刻亲昵地凑过来,用鼻子蹭她的手。
“老板,”牧场工头,一个名叫老杰克的红脖子老牛仔快步走来,脸色凝重,“刚收到消息,老约翰逊那个混蛋,从外面雇了一帮枪手,都是些要钱不要命的硬茬子,领头的叫‘疤脸’汉克,手黑得很。看样子,是不打算再耍嘴皮子了。”
张安琪拍了拍“追风”的脖颈,眼神冷了下来:“通知大家,加强警戒,尤其是水渠和边界。妇女和孩子暂时别离开居住区。把我们的人都召集起来,分发足够的弹药。”
“真要干?”老杰克有些迟疑,“约翰逊势力大,而且那些枪手…”
“我们不惹事,”张安琪翻身上马,动作流畅矫健,“但‘西域雄狮’也从不怕事。这片土地,是我们用汗水和美元合法换来的,谁也别想凭几杆枪就抢走。”她顿了顿,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告诉兄弟们,守住我们的家。受伤的,牧场养一辈子。出了事的,家人由我张安琪照顾。”
老杰克看着马背上这个年轻的东方女子,被她话语里的决绝和担当所感染,重重一点头:“明白了,老板!我这就去安排!”
就在“西域雄狮”牧场紧张备战时,几十英里外的一片高地上,一个年轻的牛仔正勒住胯下躁动的枣红马。
他叫迪卡·里奥,刚满十八岁,却已独自在这片西部荒野闯荡了两年。英俊的脸庞还带着少年的青涩轮廓,但风霜烈日早已在上面刻下了坚韧的痕迹,一双湛蓝色的眼睛像鹰隼般锐利,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他听说“双叉河”流域水草丰美,想来碰碰运气,找个活干。
他掏出简陋的望远镜,望向那片据说被一个中国女人买下的巨大牧场。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与他见过的许多暮气沉沉的老牧场截然不同。然后,他看到了边界地带隐约的人马调动和防御工事的加固。
“有麻烦?”迪卡喃喃自语。他在西部见识过太多为了水、地、牛而爆发的冲突,这种山雨欲来的气氛再熟悉不过。他本可以绕道而行,避免卷入是非。但一种莫名的好奇心,或者说,是一种冥冥中的吸引力,让他决定再靠近些看看。他策马缓缓下山,借助地形隐蔽着行踪。
傍晚时分,冲突如期而至。
疤脸汉克带着十几名神情凶悍、装备精良的枪手,径直闯到“西域雄狮”的边界铁丝网外。他们骑着高大的牧马,肆无忌惮地扬起大片尘土,毫不掩饰挑衅的意图。
张安琪早已得到消息,单人匹马,静立在一处缓坡之上,白马银枪,夕阳在她身后勾勒出坚定的剪影,仿佛西部电影里的画面。
“中国妞!”疤脸汉克嗓门粗嘎,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最后通牒!带着你的人和你那些怪模怪样的牲口,滚出怀俄明!‘双叉河’的水,你没资格喝!”
张安琪的目光扫过对方一行人,冷静地评估着威胁。她的声音穿透干燥的空气,清晰而稳定:“汉克先生,法律和合同赋予了‘西域雄狮’用水的权利。如果你代表约翰逊先生来谈水价或者分流方案,我们可以坐下来。如果你是来展示暴力的,”她的手看似随意地搭在枪套旁,“那么你现在就可以开始了。”
“谈判?跟你这黄皮…”疤脸汉克啐了一口,咒骂的话还没说完,他身边一个急于表现的年轻枪手猛地去拔腰间的左轮!
“啪!”
一声清脆得与众不同的枪响!并非柯尔特左轮那沉闷的咆哮,也非温彻斯特杠杆步枪的轰鸣,而是一种更尖锐、更迅捷、带着某种致命效率的声音。
那年轻枪手惨叫一声,手中的左轮飞了出去,手腕上出现一个血洞。他甚至没看清对方是怎么拔枪的!
张安琪的“丽影”不知何时已经握在手中,枪口一缕青烟袅袅升起。她的动作快如闪电,冷静得令人心悸。
“下一次,”她的声音比西部的夜风还冷,“子弹瞄准的就不会是手腕了。”
疤脸汉克脸色剧变,又惊又怒,咆哮道:“妈的!开枪!给我宰了她!”
瞬间,枪声如同爆豆般炸响!密集的子弹呼啸着射向坡顶的单人匹马。
张安琪一拉缰绳,“追风”如同通晓人意,灵巧迅捷地跃下坡后,利用天然的地形作为掩体。几乎同时,坡后岩石堆、灌木丛、干涸的河沟里,爆发出“西域雄狮”牛仔们的还击火力!老杰克指挥着他们,凭借事先构筑的简单工事和地利,用精准的射击阻挡着试图冲锋的枪手。
张安琪则成为了战场上的幽灵骑士。她策马在有限的区域内高速移动,变幻莫测。“丽影”在她手中仿佛拥有了生命,每一次清脆的鸣响都必然伴随着对方一声惨叫——或是武器被击飞,或是马匹受惊扬起前蹄将骑手甩下,或是非致命部位中弹失去战斗力。她的枪法已经超越了精准,近乎艺术。
更让疤脸汉克和他手下亡命徒感到恐惧和绝望的是,偶尔有几发子弹侥幸击中了马背上的身影,她却只是身体微微晃动一下,仿佛被强风吹拂,随即又稳坐马背,继续用那把可怕的银枪进行着精准的反击!这完全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围,一种“刀枪不入”的恐怖传说瞬间攫住了他们的心神。
战斗意志迅速崩溃。疤脸汉克见手下折损近半,而对方甚至无人重伤,知道踢到了铁板。他狂怒又不甘地打了一声唿哨,带着残存的几名枪手,丢下伤员和几匹无主的马,仓皇失措地调头狂奔,消失在扬起的尘土之中。
枪声渐渐平息,只剩下伤者的呻吟和风吹过草原的声音。
张安琪勒住“追风”,缓缓将“丽影”插回枪套。她呼吸略微急促,但眼神依旧平静。纳米防弹衣下的胸口被子弹冲击得隐隐作痛,但并无大碍。
“清理战场,救助伤员,包括他们的。”她指了指那些被遗弃的枪手,“然后通知警长,把这些人和他该知道的情况都交给他。”
牛仔们开始忙碌起来,他们看向张安琪的目光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敬畏和死心塌地的钦佩。“白马银枪张安琪”的名声,经此一役,将不再仅仅是传奇,更是一种令人胆寒的威慑。
远处的高地上,迪卡·里奥缓缓放下了望远镜,英俊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种被强烈吸引的着迷。他全程目睹了这场短暂、激烈却一边倒的冲突。
他看到了那东方女子神乎其技的枪法,看到了她在枪林弹雨中冷静如冰的仪态,更看到了那近乎超自然的“刀枪不入”(他并不知道纳米防弹衣的存在)。这一切都强烈冲击着这个年轻牛仔的世界观。
“上帝啊…”他低声惊叹,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与好奇的光芒,“她可真…了不起。(She is something else.)”
他没有策马靠近,只是深深地望了一眼那片硝烟渐散的牧场,将那个白马银枪的身影牢牢刻在心里,也记住了“西域雄狮”这个名字。然后,他调转马头,枣红马迈着轻快的步子,载着他消失在瑰丽的西部晚霞之中。命运的齿轮,在此刻悄然扣合,一段属于西部的、全新的传奇,正在等待它的主角们登场。
而在张安琪不知道的东部,一些古老财团和势力情报网的桌面上,关于“一个手持奇异银枪、疑似拥有超常防护能力、单枪匹马击退专业枪队的东方女牧场主”的详细报告,正被标注上“高度关注”的印记,引发了幕后人物深沉的兴趣和算计。西部的风云,从来都不会只局限于西部。这场水源冲突,仅仅是一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