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人最怕什么?怕别人比你还聪明,还偏不按你的套路来。
明智光彦很清楚,自己能活着,不是因为运气好,是胥炼还用得上他。
要是没这价值,此刻他早就和那些炮灰一起,化成焦炭被风一吹,连骨头都不剩。
一旁的藤堂没废话,麻利地摘下背上的装备,蹲下来一把将明智光彦抄上背。
动作利落得不像个老兵,倒像个护崽的老狗。
这下子,哪怕明智光彦脑回路再弯,也总算看明白了。
胥炼看着这一幕,眼神里那点戏谑,忽然多了点别的东西——不只是想套情报,更像是在看一场他从没看过的戏。
“你这老头,能在那帮人里混成头目,真以为光靠熬年头就能当老大?你从一开始就看穿了吧——你们那群人,全是送人头的料,唯独你,还有点用。”
他顿了顿,声音冷得像刀锋刮冰:“所以我留你命。
其他人嘛……死就死了,没价值,谁管你哭还是喊?”
藤堂背上的明智光彦没吭声,可藤堂的手,悄悄收得更紧了。
他知道,自己现在还能喘气,能心慌能后怕,全是因为刚才那老东西——那个明明可以躲着不动、却硬要冲出来惹火上身的疯老头。
胥炼心里忽然一动。
刚才那一幕,他总觉得哪不对劲。
一个在组织里地位不低的老狐狸,气质沉稳,城府极深,居然在那种时候,当着上百号人面,自己先泄了士气?说自己这边全是一群废物,连个光棍都打不过?
傻子才这么做。
可偏偏,他这么做了。
还精准地踩在了胥炼的点上——把对方的注意力全引到自己身上,逼得对方非得救人不可。
更离谱的是,这老头居然还是刚来的,短短几小时,就把底细摸透,顺手把敌人、自己人、连胥炼这个疯子,都当棋子摆了一盘。
这不是聪明。
这是把命当赌注,押了一场豪赌。
而胥炼想不通的是——这老头图啥?
图他自己活命?不可能。
他本可以装死躲过去。
图手下安全?更不可能,这帮人跟他非亲非故。
那就只有一个答案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背着他的藤堂。
这个沉默寡言的岛国老头,身上到底有啥魔力,能让一个满脑子算计的狐狸,心甘情愿为他赌上命?
胥炼自己都没想到。
他最讨厌岛国人。
毕兰春那次的事,到现在他夜里还嫌恶心。
要不是还要跟那边做生意,他早把这破地方连人带窝,炸成坑了。
可现在……
他看着藤堂的背影,突然有点想笑。
原来这世上,真有让算计狂都忍不住动心的东西。
他歪了歪头,慢悠悠地补了一句:
“老头,你敢这么玩,肯定早想过最坏的结果了吧?”
这话一出口,藤堂脚步一滞。
最坏的结果?
——现在这鬼样子,还不够坏?
可他不敢问。
他只是默默背着人,脚步稳得像块石头,一步,没停。
“哎,胥总这人,一点弯子都不绕,我也不敢在您面前耍什么心眼儿。”
明智光彦说话时,嘴上叫着“胥总”,可那姿态,简直像条刚被主人踹了一脚的狗——低着头,声音轻得像怕惊了风。
他这态度,换别人早炸了,可胥炼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压根不关心这老头在想啥,也不在乎他是不是真服了。
他只对两件事感兴趣:一是藤堂嘴里蹦出来的那点零碎情报,二是——藤堂身体里,藏着什么让别人非得拼了命去护着的秘密。
至于这俩人?
在胥炼眼里,跟墙角那蹲着摆弄尸体的木下,也就差了半口气儿。
这话一出,藤堂脸色“唰”地白了,像被人当头泼了冰水。
“等等!副教主!你意思是……木下要启动那批还没上交总部的AI武器?!”
他声音都抖了:“那玩意儿是总部明令禁止动的!他疯了吗?!上次刺杀您就够要命了,这次他直接敢动‘禁品’?就算他今天把咱俩剁成肉泥,组织也不会放过他!他得被活活扒皮,吊在零下八十度的冰窟窿里,直到烂成渣!”
他不是想不到——是压根不敢想。
那批AI,每一个核心里都埋了自毁监控,一旦私启,警报比核弹倒计时还响。
后果?那不是刑罚,是让你后悔自己为什么投胎当人。
可木下呢?
木下是他的亲信,这些规矩,他不可能不知道!
那他为什么还要干?
就因为右手被胥炼废了?
就因为那一下,把人逼疯了?
藤堂脑子里像进了马蜂窝,嗡嗡乱转,越想越怕,越怕越绕,整个人像卡在齿轮里的螺丝,动不了,也停不下。
就在这时,他后脑勺冷不丁挨了一记低语——
“藤堂,别瞎琢磨了。”
明智光彦贴在他耳边,嗓音哑得像砂纸磨铁:“我早说过,你这种性格,根本不该待在这种地方。
你偏不听。”
藤堂喉咙一哽,眼圈突然红了。
“我这条命……是你当初拼了两条腿,从火堆里扒出来的。”
他声音低下去,像在跟自己说话:“我不懂你为啥救一个废人。
可你救了,那就是救命恩人。
我没爹没娘,也没钱没背景,这条命,是我唯一能拿出来的东西。”
“你不稀罕别的,我也没别的可给……那我就跟着你,进了这个烂组织。
用命还你——这辈子,都还不完。”
话音落,胥炼“噗”一声笑了出来。
不是冷笑,是那种“你这傻子真逗”的笑。
藤堂被他笑得浑身发毛,脑子一热,竟鼓起胆子,直接瞪过去:
“你笑什么?”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怕啊!怕胥炼一巴掌拍碎他天灵盖。
可奇怪的是……他心里居然不慌。
莫名有种直觉:这人,不像是会随便杀人的人。
他硬着头皮问了。
胥炼抬眼,看了他好几秒,眼神里带着点无奈,还有点……新鲜。
“我笑你啊。”他懒洋洋道,“你这救命恩人说得一点没错——你这人,真不适合混这种地儿。”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地上那具还没凉透的尸体,又瞟了眼还在忙活的木下。
“你看看周围,哪个人像正常人?
那倒地的,是疯子。
那边动尸体的,是癫子。
你那个‘恩人’,嘴上仁义,背地里拿你当棋子。”
他声音不大,却像锤子,一锤一锤砸在藤堂心口:
“可你呢?你走路带风,说话干脆,枪法准,战术稳——我敢说,你当年一定是当兵的,正经的兵。”
“不是什么地下黑作坊里,偷偷摸摸搞淘汰科技的‘特勤杂牌军’。”
藤堂张了张嘴,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
他想骂,想反驳,想说“这组织养了我十年”,可话到嘴边,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他呆住了。
像是被剥了壳的鸡蛋,光溜溜地站在冷风里——忽然发现自己一直以为的“家”,其实是口铁笼子。
胥炼见他不吭声,就知道他信了。
于是,他慢悠悠补了一句:
“不过,我要是再说一件事儿,你怕是要当场晕过去。”
话说到一半,身后突然“咳咳咳”一阵,像破风箱在拉。
明智光彦捂着胸口,脸都咳紫了。
“你闭嘴吧。”胥炼头都没回,“你肺咳烂了,我今天该说的也照说不误。”
明智光彦一愣,突然清醒了。
他不是当年那说一不二的指挥官了。
现在,他是这间屋子最没用的累赘。
连喘气,都显得多余。
见识过胥炼那套神乎其技的操作,明智光彦心里门儿清——这辈子,他跟胥炼压根儿就不是同一个层级的人。
别说平起平坐了,连站在他影子里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他回想起刚才胥炼说话时的样子,那眼神,平得像一滩死水,可底下翻腾的,全是能把人骨头都冻碎的杀意。
明智光彦瞬间懂了:自己现在,就是个会走路的记忆硬盘,还是那种没密码、随时能被拆开读取的。
不想被当场扒光脑子,最好的办法就是——闭嘴。
他甚至不敢想,如果自己哪天真死了,胥炼会不会直接动手,把他的脑浆子掏出来,像翻U盘一样,一点一点把记忆全倒出来。
可他不能死。
他还没找到那个藏在暗处的仇人,还没亲眼看着藤堂平安。
藤堂这傻小子,背着他一路跑,哪怕自己都快断气了,也没松过手。
所以他不怕死。
怎么死都行,被车撞、被刀捅、被雷劈——他都认了。
但,得等他完成心愿之前,不能闭眼。
……
“你不能动副教主!”藤堂突然吼了一声,声音发抖,却硬是挡在前面,“我知道我打得过你?做梦!但我这条命,好歹是你想动他之前,得先踩过去的路!”
藤堂不是傻子。
他就是脾气倔,跟这组织格格不入,才被压在底层。
可能从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窝里爬到总队长的位置,他要是真蠢,早就被人活活嚼碎了。
再说,他跟明智光彦熟得不能再熟。
光看两人那眼神一碰,他心里就有数了——刚才那几秒的沉默,根本不是聊天,是威胁。
明摆着,胥炼拿刀顶着明智的后脑勺,逼他听话。
胥炼愣了两秒,随即笑了。
他忽然明白过来:这藤堂能在这群疯子堆里活到今天,还坐上总队长的位子,说明他不只是能打,更懂生存规则。
在这种地方,手下人都是一茬一茬换的,谁有用留着,没用就当废料扔。
可藤堂不一样。
他不仅有能耐,还有人缘。
底下人信他,认他。
要不是他稳得住,这基地早乱成屠宰场了。
想通了,事就好办了。
“行啊。”胥炼耸耸肩,语气轻松得像在聊天气,“我没威胁他。
我只是跟你们讲点人情世故——你们要是真把我当提款机,等我收拾完对面那群杂碎,转身就翻脸不认人,那咱们的交情,可就真到头了。”
他顿了顿,嘴角一扯:“别以为我说着玩。
你们的记忆,我要,随时能掏。
不是用刀割,不是用电刑——是直接把你们脑子里的东西,连皮带肉,原封不动地扒出来。”
这话不是吓唬。
胥炼脑子里那个玩意儿——那个他压根搞不懂从哪儿冒出来的声音,特别喜欢这种“挖记忆”的玩法。
它不但给图纸,还给完整技术参数。
早在几个月前,胥炼就悄悄在工厂后头焊了三台机器,专门用来提取死人脑里的记忆数据。
如今,那三台冰冷的玩意儿,正安静地躺在波波的四次元口袋里,像三口棺材,等着开盖。
就算现在藤堂和明智当场自刎,胥炼也能把他们的脑子拆开,一点不漏地读出来。
只是嘛……想从一整块记忆硬盘里,找出你真正要的那一行字?对不起,得手动翻。
翻上十天半个月,都算快的。
谁让你自己嘴严呢?
“喂,老头,大块头,你们这基地咋挺到现在的?
就靠这破防具?”
胥炼真要被气笑了。
他跟藤堂这群人唠了快半个钟头,中间还走神想了会儿今晚吃啥。
可屋里的木下,还在那玩意儿前头抠抠搜搜地摆弄一把钥匙——就是从他们老大尸体上扒下来的那把。
这哪儿是启动终极武器?
这分明是老年团在拼七巧板!
你当敌人是来跟你喝下午茶的?
等你吭哧吭哧把这玩意儿捣鼓明白,敌人都把基地掀了三遍了。
明智光彦脸直接红到耳根,支支吾吾:“这……这叫终极兵器嘛!研发都还没完,真没实战过……再说了,终极兵器,当然是压箱底的!平时谁用啊?”
他语气越来越虚,越说越没底气。
意思是:我们自己都不知道这破玩意儿启动要这么久。
尴尬到脚趾抠地。
木下更是手忙脚乱。
他从来没碰过这东西,钥匙插进去像在解一道高数题,转错一格全盘崩盘。
越着急越乱,满头大汗,手指哆嗦得跟帕金森晚期似的。
可外面呢?
胥炼他们瘫在椅子上嗑瓜子聊八卦,聊得热火朝天,连个站都懒得站起来。
根本没人防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