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正堂密室的艾草灯燃得很暗,淡绿色的烟绕着护心碑转,把里面的光影晃得忽明忽暗。李守一坐在蒲团上,手里攥着完整的地煞令,眼睛盯着密室的石门 —— 从林九被抬进来,已经过去两个时辰了,张启明每隔半个时辰就进去诊脉,每次出来脸色都更沉一分。
“怎么样?师父醒了吗?” 看到张启明又出来,李守一赶紧站起来,声音里满是急切。江雪凝也凑过来,她靠在软榻上,脸色好了点,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干粮,是张启明给她补身子的。
张启明摇了摇头,擦了擦额头的汗:“脉相还是弱,不过比之前稳了点,血印的黑淡了点,应该快醒了。你们别太急,守一,你进去坐着等吧,他醒了肯定想先见你。”
李守一点点头,轻手轻脚走进密室。林九躺在铺着干草的地上,身上盖着件干净的道袍,是陈平安刚找出来的。他的眼睛闭着,眉头却皱着,像是在做什么噩梦,左手还紧紧攥着,指缝里能看到点黄纸的边角 —— 是那几张残缺的五雷符。
李守一在他旁边坐下,刚想帮他把皱着的眉头抚平,林九的眼睛突然动了动,慢慢睁开了。眼神一开始很迷茫,过了一会儿才聚焦在李守一脸上,嘴唇动了动,声音轻得像蚊子叫:“水……”
李守一赶紧拿起旁边的水壶,小心翼翼地喂他喝了两口。林九咳了一声,脸色稍微好了点,他慢慢松开左手,看着手里的五雷符,又看了看李守一手里的地煞令,眼神里满是复杂:“…… 残部…… 去召了吗?”
“还没。” 李守一赶紧说,“您刚晕过去,我们不敢离开,想等您醒了再说。张医生说您需要静养,不能再动气了。”
林九沉默了一会儿,慢慢抬起手,示意李守一扶他坐起来。李守一赶紧小心地扶着他,让他靠在护心碑上,碑身的金光往他身上聚,林九的脸色又好了点,胸口的血印也淡了些红。
“有些事…… 再不说,就没机会了。” 林九深吸一口气,声音比之前清楚了点,却带着股卸了重担的疲惫,“关于《青囊经》后半卷,关于周玄通…… 十年前的事,我瞒了你们太久。”
李守一心里一紧,赶紧坐直身子,认真听着 —— 这正是他最想知道的,也是破局的关键。
“十年前,我和周玄通一起追查地煞门余孽,一开始很顺利,我们找到了他们的藏身地,就是青竹村外的破庙。” 林九的眼神飘向远处,像是在回忆当时的场景,“那时候的周玄通,虽然性子急,却还没走歪路,我们约定好,找到余孽就抓,拿到邪术典籍就烧,绝不让地煞门的东西再害人。”
他顿了顿,咳了一声,嘴角又溢出点血,赶紧用袖子擦掉:“可就在破庙附近,周玄通突然说要去村里找水,让我先盯着破庙。我等了他两个时辰,他才回来,手里多了个黑色的木盒,说是从村民手里买的‘旧书’。我当时没多想,只当是普通的古籍,直到后来……”
林九的声音沉了下去,眼神里满是愧疚:“我们冲进破庙时,余孽已经跑了,只留下满地的血迹和半本《血契真解》。那时候我才知道,周玄通根本不是去买水,是和余孽做了交易 —— 他把《青囊经》后半卷给了余孽,换了这本《血契真解》!”
“什么?!” 李守一猛地站起来,眼睛瞪得溜圆,“他用青囊经换邪术书?为什么?他不知道青囊经是正道典籍吗?”
“因为他想要《血契真解》里的东西。” 林九的声音里满是惋惜,“那本书里记载的,是控制血契、用活人血练煞的邪术,比地煞门的法子更阴毒,也更‘快’。周玄通那时候就觉得正道术法太慢,他想找捷径,想快点变强,强到能‘掌控’煞气,而不是疏导。”
他慢慢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打开里面的东西 —— 是半张泛黄的纸,上面写着几行扭曲的字,正是《血契真解》的残页,“这是我后来在破庙的灰烬里找到的,上面写着‘血契可控人,以煞养煞,七日成丹’,就是周玄通后来练的法子,也是他给我下血印的由来。”
李守一接过残页,纸页上的字像蛇似的,看得人心里发毛。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周玄通对血契这么熟悉,为什么他能轻易给林九下血印 —— 都是从这本书里学的!
“那您当时没发现吗?” 李守一忍不住问,“他换了书,您没看出来?”
“我看出来了,却没敢信。” 林九的声音里满是自责,“我问过他,木盒里是什么,他说是‘村民的旧账本’,我没敢拆穿他 —— 我们是同门兄弟,我不愿意相信,他会为了邪术书,背叛我们的约定,背叛茅山。”
他的手紧紧攥着残页,指节都泛了白:“直到青竹村的村民被献祭,我在祭坛上看到了余孽留下的青囊经残页,上面有周玄通的笔迹,我才不得不信。那时候的他,已经被《血契真解》迷了心,他甚至跟我说,‘林九,村民的死是必要的牺牲,没有他们的血,怎么能知道煞丹的威力’—— 从那天起,我就知道,以前的周玄通,已经死了。”
密室里陷入了沉默,只有艾草灯的 “噼啪” 声。李守一攥着残页,心里又气又沉 —— 他没想到,周玄通的歪路,从十年前就开始了,而林九,为了这份 “同门情”,扛了这么久的愧疚。
“后来,我找过他,想让他把《血契真解》烧了,把青囊经还回来。” 林九继续说,声音里带着绝望,“可他不肯,他说‘我已经走了这条路,回不去了’,然后就带着书和煞丹,消失了十年。这十年里,我一直在找他,找青囊经后半卷,找《血契真解》,可直到现在,才知道他早就和地煞门的余孽勾结在了一起,甚至想复刻万鬼朝宗,打开黄泉入口。”
“那余孽现在在哪?” 李守一赶紧问,“他们拿到了青囊经后半卷,会不会还有其他阴谋?”
林九摇了摇头,眼神里满是不确定:“我不知道。当年的余孽,我后来又找过,却再也没踪迹,像是凭空消失了。不过……” 他突然想起什么,眼神亮了点,“青竹村的村民,可能还有活口。我记得当时清理祭坛时,看到过个小孩的脚印,很小,像是五六岁的孩子,却没找到人。说不定,那孩子是村民的遗孤,也是地煞门的幸存者,知道余孽的下落,知道更多关于交易的事。”
“村民遗孤?” 李守一心里一动,这或许是下一个线索,也是找到余孽、拿回青囊经的关键,“我们去找!青竹村现在还有遗迹,说不定能找到那孩子的踪迹!”
“别急。” 林九按住他,“那孩子要是还活着,肯定躲在安全的地方,不会轻易出来。而且周玄通肯定也在找他,他知道那孩子是关键,不会让我们先找到。我们得计划好,不能打草惊蛇。”
他慢慢躺下,闭上眼睛,脸色又开始发白:“我累了…… 再睡会儿。你出去跟他们说,别担心我,先把护心碑的阳气稳住,再派两个细心的弟子,去青竹村附近查查,看看有没有村民遗孤的线索。记住,一定要小心,周玄通的眼线多,别被他发现。”
李守一点点头,轻轻帮他盖好道袍,转身走出密室。外面的陈平安和江雪凝赶紧围上来,问他里面的情况。李守一把林九的话复述了一遍,众人都又气又惊,对周玄通的恨意更深了。
“没想到周玄通这么坏!十年前就开始做交易!” 陈平安攥紧护徒杖,绿光都在颤,“我们现在就去青竹村找遗孤,一定要比周玄通先找到!”
“先别急。” 李守一摇摇头,“师父说要计划好,周玄通肯定在盯着青竹村,我们贸然去,只会中他的圈套。张医生,你先继续帮师父调理,我和陈师兄去玄正堂周围看看,加固一下阳气屏障,防止周玄通再来偷袭。等师父好点,我们再一起商量去青竹村的事。”
众人都点头同意,各自忙碌起来。李守一站在护心碑旁,看着密室的方向,又看了看手里的《血契真解》残页,心里满是坚定 —— 十年前的秘辛已经揭开,接下来,就是找到村民遗孤,拿到青囊经后半卷,和周玄通做个彻底的了断。
而此刻的城隍庙地宫,周玄通正站在聚煞珠旁,手里拿着《青囊经》后半卷,嘴角挂着冷笑。他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稻草人,上面贴着张黄纸,写着 “林九” 两个字 —— 是用来诅咒的邪术人偶。
“林九,你终于把秘密说出来了。” 周玄通用针扎了一下稻草人,密室里的林九突然咳了一声,脸色更白,“不过没关系,就算他们知道了又怎么样?青竹村的遗孤,我早就派人去查了,只要找到那孩子,就能拿到余孽藏起来的‘煞丹秘录’,到时候,别说茅山,整个天下都是我的!”
他把稻草人扔进聚煞珠的黑芒里,珠子瞬间亮了起来,地宫深处的黄泉煞又浓了几分。一场围绕村民遗孤、地煞幸存者的追查,即将拉开序幕,而李守一他们还不知道,周玄通已经在青竹村设好了新的陷阱,等着他们自投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