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湾区品牌峰会的筹备会议室里,空气因曾宪阳的话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这位在港资圈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江湖,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优越感说道:“峰会要面向全球直播,视听系统必须达到国际水准。我建议,还是交给和我们长期合作的港资团队,他们经验丰富,设备也是顶级的。”
他话音刚落,一道清脆而坚定的女声便插了进来。
“曾总,我们自己的团队可以承担全程技术支持。”苏霓甚至都没翻开面前的笔记本,仿佛一切早已心中有数。
她直视着曾宪阳,平静中透着强大的自信。
会议室里响起一阵几乎听不见的骚动。
自己的团队?
一个刚成立不久的个人工作室,竟敢夸口承担国际峰会的技术支持?
曾宪阳挑了挑眉毛,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苏小姐,这可不是电视台的演播室,这是跨国峰会,任何一个信号的延迟或中断,都会成为国际笑话。”
“我明白。”苏霓从容不迫,按下了投影仪的遥控器。
幕布上,一套复杂而精密的系统架构图清晰地呈现出来。
“这是我们技术负责人阿强设计的分布式音频调度方案。它的核心,不是依赖昂贵的进口专线设备,而是通过算法优化,利用本地采购的常规设备,搭建一个超低延迟的信号传输网络,实现跨国多点音视频信号的同步调度。理论延迟低于五十毫秒。”
全场一片哗然。
五十毫秒,这几乎是人耳无法察觉的延迟!
用本地设备实现这种效果?
听起来就像天方夜谭。
曾宪阳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眯起眼睛,审视着眼前这个过于年轻的女人和她那份看似过于理想化的方案图。
过了一会儿,他吐出三个字,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现场测试。”
测试的消息像一颗石子投入水中,在电视台内部激起层层涟漪。
江曼在茶水间“偶遇”了几位原电视台技术科的老同事,假装不经意地叹了口气:“唉,苏霓胆子可真大,带着阿强那个‘野路子’就敢接峰会的活儿。听说团队里都是些实习生和临时工,整个就是一个草台班子,可别把台里的脸都丢光了。”
闲言碎语很快传到了阿强的耳朵里。
他只是默默地听着,紧紧了手里的工具包,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争辩是最无力的武器,实力才是唯一的通行证。
他没有浪费一秒钟在口舌之争上,而是带着两套完整的备用设备,带着两个刚招募的年轻助手,提前整整十二个小时,进驻了空无一人的峰会主会场。
深夜的会场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阿强像一位严苛的将军,巡视着自己的“战场”。
每一根线缆的走向,每一个接口的松紧,每一个备用电源的电量,他都亲自检查了三遍以上。
他和助手们通宵达旦,与远在海外的模拟信号源进行反复联调,把每一个潜在的风险点都在预案中标注出来。
凌晨三点,正当远程彩排进行到最关键的环节时,整个会场“啪”的一声,陷入了死一般的黑暗和寂静——突发性的市政供电跳闸!
监控室里,负责安保的值班员正昏昏欲睡,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一激灵。
他手忙脚乱地准备上报,可还没等他拿起对讲机,主会场的应急照明灯便齐刷刷地亮了起来,紧接着,他看到监控画面中,代表远程信号的绿灯仅仅闪烁了一下,便瞬间恢复了稳定!
“怎么回事?”他惊疑不定地切换着监控视角。
只见会场技术区,阿强在断电的零点一秒内,已经手动合上了UpS应急电源的闸刀,同时,他的手指在另一台笔记本上飞速敲击,几乎是盲操作着切换到了备用的自建微波传输链路。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远程彩排的跨国信号甚至没有出现一帧的卡顿和中断。
监控室的值班员嘴巴张成了“o”型,喃喃自语:“这……这响应速度,这系统冗余……比我们省级台的SNG直播车还稳!”
第二天的正式测试,成了阿强团队的单方面表演。
无论曾宪阳的技术顾问提出多么苛刻的传输要求和模拟故障,阿强都能瞬间化解。
测试结束后,曾宪阳甚至没让顾问发表意见,他站起身,走到阿强面前,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地说:“苏小姐,从视听到传输,全套技术,交给你的人。”
胜利的喜悦还未消散,签约前夜,阿强却独自找到了苏霓。
他手里捏着一份空白的劳务合同,眼神中透着前所未有的郑重:“姐,这次的钱我可以不要,但我不想再签这种‘临时帮手’的协议了。我想签一份正式的劳动合同。”
苏霓看着他,这个平日里有些木讷、只懂和机器打交道的青年,眼中正燃烧着一团久违的火焰。
那不是找到一份工作的安稳,而是渴望归属、渴望被认可的炽热光芒。
苏霓笑了。
她拿过那份劳务协议,当着阿强的面,把它撕成两半,扔进了纸篓。
“不止是合同,”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推到阿强面前,“还有这个。阿强,从今天起,你是‘声浪’的第一个技术合伙人,享受技术股分红。”
消息传回电视台,就像投下了一枚深水炸弹。
黄志远一反常态,特意召集所有青年员工开了一场职业发展规划会。
会上,他没有长篇大论,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你们知道为什么苏霓能走出去,而且越走越顺吗?因为她带出去的每一个人,都觉得自己很重要,都在为自己的事业拼命。”
会议一结束,三位台里最有潜力的年轻摄像师,悄悄把自己的简历投到了声浪工作室的邮箱。
江曼得知后气急败坏,第一时间冲进了总监钱文彬的办公室告状:“钱总!苏霓这是在公然挖我们台里的墙角!她要把骨干都掏空了!”
钱文彬正为新一季度的收视率报表焦头烂额,他抬起眼皮,冷冷地瞥了江曼一眼:“人家光明正大招人,你情我愿,你管得着吗?有这个闲工夫,不如多想想你自己的栏目,收视率已经跌成什么样了?再这么下去,别说别人,你自己的位置都保不住!”
一句话,把江曼堵得满脸通红,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那个周末的夜晚,声浪工作室的会议室灯火通明。
苏霓主持召开了首次“声浪合伙人预备会议”。
阿强、陆承安,以及几位最早加入的核心成员都到齐了。
“从今天起,声浪正式成立三大核心板块:以阿强为首的技术部,以内容创作为核心的内容部,以及负责商务和运营的运营部。”苏霓的声音在小小的会议室里回荡,清晰而有力,“我们是一个创业团队,更是一个命运共同体。”
她把一份《共创承诺书》分发给每个人,上面没有冰冷的KpI,只有关于梦想、责任和信任的条款。
陆承安适时递上他连夜修改好的公司章程草案,里面新增了一项特别条款——“退出机制保障条款”。
条款明确规定:任何创始成员因个人原因选择离开,公司均有义务按照其历史贡献值,以公允价格折算回购其所持股份。
“我不希望用股份捆绑任何人,”苏霓环顾着眼前的伙伴们,目光真诚而炽热,“声浪,它不是一家冷冰冰的公司,它应该是我们所有人共同的名字和骄傲。”
会议在一片激动人心的氛围中结束。
众人散去后,阿强却悄悄折了回来,把一个东西放在了苏霓的桌上,然后转身快步离开,好像有些不好意思。
那是一张已经泛黄褪色的学生证,照片上的少年满脸青涩。
证件的身份栏赫然写着:某某艺术学院,音响工程系(未录取)。
在学生证的背面,有一行用圆珠笔写下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的字:“总有一天,我要站在真正的舞台中央。”
苏霓拿起那张承载着一个少年十年不甘与梦想的凭证,小心翼翼地把它夹进了自己的笔记本里。
她翻开新的一页,在顶端郑重地写下了一行标题——《声浪学院——普通人逆袭孵化器》。
笔尖落下,万千思绪涌上心头。
从一个被排挤的制片人,到一个小小工作室的负责人,再到如今身边聚集起一群为梦想发光的伙伴,这条路,才刚刚开始。
窗外的城市灯火辉煌,办公室的电话却在这时突兀地响了起来。
苏霓拿起听筒,里面传来一个沉稳而陌生的男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陆承安的温和截然不同。
“是苏霓,苏小姐吗?”
“我是,请问您是?”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即用一种不容商量的口吻说道:“我是陆承安的父亲。关于我儿子在外面‘胡闹’的事情,我想,我们需要见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