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上，出现了一对颇为引人注目的组合。
走在前面的少女一身简单的粗布红裙，未施粉黛，墨发随意挽起，却难掩其惊世的容貌和通身冷冽又张扬的气质。
跟在她身边的少年锦衣华服，一看便是富贵人家的纨绔公子，此刻却像个跟班似的，嘴里喋喋不休，脸上带着几分不情愿，眼神却亮晶晶的。
黎梦染逛街的目的性很强。她走进一家看起来不错的成衣铺，随手挑了几身料子舒适、款式简洁利落的衣裙，颜色也多以暗红、墨黑、靛蓝为主，方便活动，沾了血也不显眼。至于那些飘逸繁复、层层叠叠的宫装罗裙，她看都没看一眼。
首饰铺里，她更是直接略过了那些金光灿灿、珠翠满头的华丽头面，只选了几根素银簪子、一对小巧的银耳钉，还有几个看似朴实无华的银镯。样式极其简单，甚至有些古朴。
黎睿在一旁看得直皱眉头，忍不住嚷嚷：“喂！你什么眼光啊？这些都是压箱底的便宜货吧？去挑几件好看的，贵的！那赤金镶宝石的步摇看见没？还有那套翡翠头面！不用心疼钱，小爷我有的是！”他拍着胸脯，努力摆出“爷不差钱”的架势。
黎梦染瞟了他一眼，没理会他的咋呼。她拿起一根末端尖锐的银簪，在指尖灵活地转了一圈，银芒闪烁。这东西，插在发间是首饰，握在手里，呵呵，那就是能瞬间取人性命的利器。她很满意。
正当黎睿还想继续劝说时，黎梦染的目光被柜台角落一块玉佩吸引了过去。那玉佩质地温润，是上好的羊脂白玉，雕刻着简单的云纹，透着一股内敛的清贵气。
“这个，拿出来看看。”她指了指。
掌柜的连忙取出。黎梦染拿在手中掂了掂，触手生温，质感极佳。
“你买这玉佩干嘛？”黎睿凑过来看了一眼，嘀咕道，“这明明是男子佩戴的样式……”
话还没说完，黎梦染突然伸手，一把将他拉到自己身边。黎睿猝不及防，差点撞到她身上，刚想抱怨，就感觉腰间一沉。
他低头，只见黎梦染正微微弯腰，动作有些生疏却认真地将他原本那块花里胡哨的翡翠玉佩解下，然后将这块素雅温润的云纹白玉佩系在了他的腰带上。
白玉与他今日的锦蓝衣袍倒是意外地相配，瞬间压下了几分纨绔之气，添了几分清俊。
“……给、给我的？”黎睿彻底愣住了，指着自己的鼻子，眼睛瞪得溜圆，声音都结巴了。
他送钱给她花，是觉得理所应当，是维护相府脸面，也是……一点隐秘的想要补偿的心思。可他从来没想过，这个刚刚不傻了的、看起来冷冷淡淡的姐姐，会给他买东西。
“嗯。”黎梦染系好玉佩，顺手帮他理了理衣襟，语气依旧平淡，“不然嘞？走了，逛累了，饿了。”
她说完，很是自然地将之前买好的东西打包，率先朝外走去，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黎睿却还僵在原地。他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腰间那块触手温润的玉佩，那温度仿佛顺着指尖一路蔓延，熨帖到了心里去。
一种难以言喻的、酸酸胀胀又带着无比雀跃的情绪瞬间填满了他的胸腔。
她给他买东西了。 他姐姐……给他买东西了。 她好了，真的好了，还会关心他。
巨大的喜悦冲得他脑袋有点发懵，嘴角不受控制地咧开，傻乎乎的笑容怎么也压不下去。
“傻乐什么呢？不是你说要请客吃饭吗？快点，饿死了。”前面传来黎梦染不耐烦的催促声。
“来了来了！”黎睿猛地回神，大声应着，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像个得到了心爱糖果的孩子。他几步追上去，屁颠屁颠地跟在她身边，声音都轻快了几个度：
“姐！我知道前面有家醉仙楼，招牌菜一绝！糖醋鲤鱼、佛跳墙、八宝鸭……保证你爱吃！今天小爷……啊不，弟弟我请你吃个够！”
阳光下，少年摸着腰间的玉佩，笑得见牙不见眼，之前的别扭和嚣张全化为了纯粹的欢喜。而走在前面的红衣少女，嘴角也几不可察地弯起了一个极浅的弧度。
这便宜弟弟，好像……还不赖。
醉仙楼雅间里，黎梦染正专心致志地对付着桌上的八宝鸭。肉质酥烂，香气浓郁，让她这个在末世啃惯了压缩干粮和变异兽肉的人，吃得心满意足。黎睿在一旁眉飞色舞地介绍着各色菜品，时不时给她夹菜，像个献宝的小狗。
正当姐弟俩气氛难得融洽时，雅间的门帘被人粗鲁地掀开。
几个衣着华贵、却满身酒气和纨绔子弟气息的公子哥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为首的那个，目光淫邪地直接黏在了黎梦染身上。
“呦！这不是咱们丞相府的黎小公子嘛！怎么，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没去赌坊也没去斗鸡，倒是在这儿陪起小娘子来了？”
为首的公子哥陆明升阴阳怪气地开口，语气轻佻，“啧啧，身边这位小娘子可真真是不赖啊！哪家楼里的？以前怎么没见过？”
黎睿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猛地站起身，将黎梦染挡在身后：“陆明升，你他妈给小爷滚远点！今儿小爷有正事，没空搭理你这条疯狗！”
“啧，跟谁充小爷呢？”陆明升嗤笑一声，毫不客气地推开黎睿，“一个手下败将，也敢在爷面前吆五喝六？小娘子，”
他转向黎梦染，搓着手，露出自以为风流倜傥的笑容，“你可别被这小子骗了。他啊，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兜里那点银子还不够塞牙缝的。跟着他能有什么前程？”
他越说越放肆，竟直接伸出咸猪手，朝着黎梦染光滑的脸蛋摸去：“要不还是跟着哥哥我，保管让你穿金戴银，享不尽的荣……啊！”
他话没说完，手腕就被一股巨力猛地攥住！
动手的却不是黎睿。
黎梦染依旧稳稳地坐在凳子上，甚至另一只手里还拿着筷子夹着一块鸭肉。她只是头也没抬，随意一抬手，就如铁钳般精准地扣住了陆明升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能听到骨头的呻吟声。
陆明升疼得惨叫一声，酒都醒了大半。
他身后的几个狐朋狗友见状，先是一愣，随即哄笑起来：
“陆兄，你这不行啊！小娘子性子还挺烈！”
“哈哈，烈点好！爷就喜欢辣的！”
“这娘子长得是真美，今儿哥儿几个看来有福咯！”
黎睿气得眼睛都红了，大吼一声：“我操你们祖宗！”直接扑上去和那几个人扭打在一起。可他毕竟年纪小，又只是一个人，对方人多势众，很快就被推搡着挨了好几下，眼看就要吃亏。
就在这时——
“哐当！”
一直安静吃饭的黎梦染终于放下了筷子。碗里的饭才吃了一半，鸭腿还没啃完。
她很不高兴。